在洛夫克拉夫特前后,人们构思恐怖文学都是由人性与鬼怪的角度入手。但克苏鲁的切入点尤为奇特,它所描绘出的所有恐惧滥觞于人类的本能,那是从基因里诞生的对于远古、对于返祖的深深惧怕,这来自深海的诡谲呼唤仿佛潮湿滑腻的蛇皮,如此真切,令人无以为盾。
作者在书中勾勒的恐惧无可名状,或用他自己的话说,“甚至就连远古神话也只敢支支吾吾地提起”,任何生物接触它之前便已被吞进了深渊。但实际来讲,我们的人生经历总是与其密切相关:只要你畏惧墙角的黑暗,只要你畏惧深海的死寂,只要你害怕水草缠身,只要你害怕不可知,克苏鲁的触手便已经悄然扎根进你的灵魂;有一天你翻开了这本书,它便会如密集的白蚁爬遍你的心脏,使人手脚冰冷——一切恐惧,皆已破土而出。
各项指标正常的飞机为何突然失联?废弃的古楼为何半夜幽光闪烁?我们习惯从已知推出未知,并总可以在最后得出令人安心的科学结论来。人类就是这样自信而乐观的态度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然而洛夫克拉夫特却建立了这样一个体系:当一切逻辑化为无用,我们曾引以为傲的智慧便毫无价值可言。这一观念击碎了人类社会赖以自立的尊严,使得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人类注定只能在宇宙的蔑笑下挣扎,难以独立,难以伟大。
曾听人家说,克苏鲁不是用来欣赏,而是用来感知的。比起其他惊悚恐怖类小说而言,克苏鲁展现的,是一种丧失理智而产生幻觉的超脱美感。诚然,它不具有令人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的教育意义,洛夫克拉夫特写书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抒发、就是为了美,就是为了让克苏鲁的呼唤传遍所有人的噩梦,使人午夜梦回时的惊骇更深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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