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失眠有時候會讓林曉曉回顧她和林皓的小半生。

而最近的回憶，就是幾個小時之前和林皓的家庭聚會上。

林皓的祖宅？應該是可以這樣說，也就是林皓從小長大的地方。

典型的歐式風格，就和現在他們躺在這張柔軟的雕刻著說不出來的紋路的大床是一樣的風格。

雖然昏黃的燈光看起來很暖，但是仍然不能代替西去的日光。

每一個臉上面無表情的沈酽就像天邊上無容顔的月亮。

唯一一張看起來舒服的臉，雖然表情還是那麽嚴肅，但是也許是因爲和自己極爲相似的原因，所以即便臉上表情漠然，可是仍舊不會有很長的距離感。

一頓晚餐索然無味。

暖氣開的很足，林曉曉的手卻冰冷。

她用指尖去觸碰身邊的林皓，認識他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朋友所說的林皓偶爾的嚴峻。

面無血色，如同冰雕，動作機械。

當然雖然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即將結婚的男朋友。

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感覺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

是林皓他們第一次做愛之前，林皓帶著她去買了近十件victoria’s Secret。

林皓的意思就是，以前的內衣就不要了，以後就只買這個牌子的內衣。

林曉曉覺得很奇怪，她問爲什麽呢？林皓也不給她個答案，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當一個男人拒絕回答你這個問題的時候，無論你做出怎麽樣的努力都是沒有辦法讓正確的真實的答案浮出水面。

她幹脆也就不問了。

交往的時間越長，林曉曉就覺得林皓的大男子主義越發明朗。

他總是把林曉曉那些自己在大促銷或者是淘寶上買衣服擅自扔掉，再給她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昂貴的衣服。可是在林曉曉眼裏，那些花哨的束縛的衣服硬生生的搬套在自己隨性的靈魂裏多少有些尴尬，既讓衣服失去了本質又讓林曉曉找不到自我，但是她沒有告訴林皓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林皓應該不會這麽認爲。

當然這並不算什麽事情。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喜歡的女人變成自己更喜歡的樣子呢。林曉曉這樣告訴自己，林皓不過是抖S屬性比較嚴重罷了。

但是偶爾林皓還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來，比如上一個月的某個淅淅瀝瀝的雨天，她靠在林皓的肩膀上看電影，林皓不冷不熱的冒一句：“曉曉，你去把鼻翼縮一縮怎麽樣？”

林皓這不是第一次提議讓林曉曉去做一些微調的建議了，之前他會讓林曉曉去開一下眼角或者去打兩支瘦臉針。

林曉曉也因爲這件事情不止和林皓吵過一次架，有一次還差點分了手。

後來，是林皓發誓再也不提讓林曉曉去微整這事兒才算不了了之。

于是林曉曉立即給林皓瓜了兩個白眼，故作生氣的樣子。

林皓才嬉皮笑臉的說，“姑奶奶，哥哥我開玩笑的喏。”

幾分真幾分假，林曉曉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你爲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呢？閨蜜們這樣問林曉曉。

林曉曉仔細想了想，首先林皓他真的是很好看。眼睛細細的，雖然是雙眼皮還有點小，但是因爲他的臉整體來說並不大所以也不算太小，所以倒也算的上不小；他的鼻尖是很好看的，尖尖的，很立體也很挺拔；嘴唇是菱形的，飽滿而有光澤；眉毛是鋒利的，像一把刀子一樣。這讓林曉曉不太舒服，可是每當林皓明亮而漂亮的眼眸故作深情的看向林曉曉的時候，她都會自動屏蔽那兩條讓她不那麽喜歡的眉毛。

然後林皓有一個非常讓人羨慕的穩定工作，偶爾會因爲父親是公務員的關系買一些地皮，然後大賺一筆，偶爾也會炒一下股票。

至于工資是多少，林曉曉具體也不清楚，因爲林皓從來都沒有說起這些事情，林曉曉也沒有過問。

畢竟林皓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是她自己工資的兩三倍。

雖然現在流行說，有車有房父母雙亡。但是像林皓這樣有自己的小洋房有爸媽的別墅的獨生子也是不可多得。

林爸爸對人還算的上是和氣，可能是由于常年混迹于政界的緣由對誰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好像天生可能就缺少一些動怒的神經一樣。

林媽媽看起來……用句不好聽的話來說，著實讓林曉曉有一種蛇蠍美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林曉曉第一次見林皓的媽媽那會兒尤其的強烈。

她的媽媽雖然在笑，卻笑得很過于僵硬，看起來就是那種皮笑肉不笑。

“你爸爸媽媽是什麽工作的。”

“爸爸是貨車司機，媽媽因爲患有肩周炎的緣故所以長期沒有工作。”林曉曉如實的回答。

她媽媽臉上最後一絲表情變得很難看，這讓林曉曉有些難堪。林皓坐在她旁邊牽著她的手，嘴唇對著她耳語，“沒關系，我媽媽玻尿酸打的多，表情僵硬。”

至于林皓他們家那一群因爲有錢而趾高氣揚的親戚看到林曉曉更是像看妖怪一樣。

因爲林曉曉不是大戶人家小姐的原因，那些親戚不介意在她面前做出一些不禮貌的行爲比如竊竊私語。

最先，林曉曉不明白原因。

後來直到她看到林皓的表姐——顧妍。

兩個人的相似程度簡直就如同雙胞胎一樣，看得出來顧妍看到自己的時候也受到了短暫的驚嚇。她良好的教育讓她很快恢複了正常的神色，顧妍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顧妍。我在國外常聽林皓說起你。”

林皓笑眯眯的走過來，看起來很自然的摟過林曉曉的肩頭，還沒等她說話，就旁骛的說了一句：“顧妍，你可別把曉曉嚇到了。你到底得有多喜歡我才在韓國弄得和曉曉一模一樣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啊。”

林皓和顧妍笑得很開心，只有林曉曉一個人假裝笑的很開心。她確實是不知道這個讓她冷汗直冒的笑話笑點到底在哪裏？

​

林皓和林曉曉第一次遇見是在貓吧，林皓和他朋友就在林曉曉和她朋友的旁邊的桌子上。那只林曉曉最喜歡的英國折耳貓看到林皓就從她溫暖的肚子裏哧溜一下鑽到了林皓的懷裏。

一旁的林皓就意外的對林曉曉一見鍾情了，他發了一小會兒的愣，然後起身將折耳貓抱到她身邊。

“你可以把你的電話借給我嗎？”他還不要臉地，沖她討好地笑一下。

這是林皓第一次主動追女生。林皓的朋友告訴林曉曉，“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對哪一個女生像你這般主動。”

“真的？”林曉曉心中充滿了疑惑，她實在是不明白林皓到底喜歡她什麽呢？

她又不算的上漂亮，又不能說身材好，有時候她走在林皓身邊因爲他的高大帥氣，衣冠楚楚，全身名牌而自己櫃子裏一堆淘寶貨讓她不禁自卑。

說不自卑都是騙人的。林曉曉心裏這樣給自己設定。

“你到底喜歡我哪裏呢？”她希望林皓能誠實的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林皓的答案聽到這個問題總是皺眉不語，表情就像林皓說微整時候林曉曉的表情。

“一見鍾情哪裏需要理由呢？”聽起來很真誠的回答，但是林曉曉卻不認爲這個回答是真實的。

她沒有再追問，閉了嘴繼續窩在沙發上打遊戲，總是輸，一場遊戲很快就game over。

她不想讓自己不開心也不想讓林皓不開心，于是她起身倒了一杯紅酒，遞給林皓，他順勢把林曉曉摟在懷裏。

林曉曉聽著林皓的聲音變的很緩慢而悠長，確認他睡著了之後。她輕輕的掀開被子套上珊瑚絨外套，蹑手蹑腳的戰戰兢兢的走進林皓臥室裏的小書房。

她要做一件事情，做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如果不做，林曉曉會瘋掉。

好奇心害死貓，林曉曉的腳板心沁出了汗，她在懷疑是不是木地板上都會因此留下痕迹。

她直接走到小書房裏打開最後一層櫃子裏的盒子。拍了拍上面厚厚的灰塵，因爲沒有開燈的緣由，到底有沒有灰她不太清楚，但是她敏感的鼻子聞到了信紙泛黃的味道，落葉腐朽的味道，塵土飛揚的味道。

她上一次在林皓家裏的夜中，夢靥驚醒起床撒泡尿，偶然看到林皓在整理這個盒子裏的東西。因爲太黑太遠，她好像隱隱約約的看到是一張照片又或者是一張小紙條，被林皓輕輕的放在唇上。

她硬生生的把那泡尿憋了一個晚上，如果有一天她患上尿毒症這都得怪林皓。

盒子在發燙，像是隱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也能聽到林皓的呼吸，有些沈重。她對她現在做的事情感到厭惡，覺得肮髒，她甚至想原封不動的把盒子放在櫃子裏，當一切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其實什麽都發生了，林曉曉知道自從看到了顧妍看到了那個盒子又在鬼使神差之下研究了不少心理學的書。

她覺得自己已經變得有些神經衰弱，變成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

敏感，多疑，小氣，小心眼，計較，神經質，偶爾還會因爲那個盒子而産生不好的念頭：比如說，她老是覺得林皓喜歡她是因爲喜歡顧妍。

每當夜深人靜，林曉曉就會被這個巨大的盒子壓得喘不過氣來，好像不能夠呼吸，瘋狂的，寂寞的將她整個人吞噬，骨頭渣子也不剩下。

她調整了自己整個呼吸，咔哒一聲把盒子打開，像是打開了一個未知房間的大門裏。

她像個小偷一樣，想要偷走林皓心中的秘密。

不，林皓才是小偷，如果他沒有偷走自己的心，自己怎麽會爲他做這種荒唐的事情。

她想如果林皓一不小心起床看到她，她就有一個合理的窺探理由。

即便如此，林曉曉的心跳頻率還是比正常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盒子裏亂七八糟的堆滿了東西，有幹掉了玫瑰花束，不知道林皓與誰寫的紙條又或者是林皓寫給誰的紙條，她借著月光看不清紙條上的字，還有幾本書《XXX詩歌》《XXX專記》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還有一些關于世界杯的手環，好像是巴西，綠色的和黃色的交替的顔色。

這些都不是林曉曉想要的東西，她到底想要什麽也說不清楚，也許不知道是因爲太過于緊張的緣故。

她繼續在盒子裏胡亂的摸索著，像是手指上有鼻子，能嗅出她想要的味道。

最後她在盒底摸到好像信封一樣的東西，她的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就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于是她像一個偵探一樣，打開信封，是一張黑白證件照。

——模樣像極了她，但是卻不是她。

那個女生的臉比她要小一點尖一點，鼻翼要窄一點，雙眼皮似乎要明顯一點。

哦，是顧妍。

那個幾乎和她無差的顧妍。

林曉曉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幹花啊，紙條啊，書啊，還有照片放進信封，最後通通放進盒子裏。

又把盒子原封不動的放進櫃子裏。

林曉曉站起了身，覺得心跳好像稍微平靜了不少。

她的所有疑問得到了不確定回答，但她似乎比起以前離林皓更近了一點。

至于林皓愛她或者不愛她的這件事情，她不知道，或許愛或許不愛，但是有一點至少能肯定顧妍一定能夠得到比她更多的林皓的愛。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因爲林皓明天就會和她去民政局。

她偷偷摸摸的像一個賊一樣爬上床，默默的躺下來，聽見他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林曉曉抱了抱身邊的林皓，林皓翻了個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間。

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