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黄片。
一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黄片。那年头家用电脑还没普及,上网得要占用电话线,草榴也还没出现。128K的网速,随便一张图片也要缓冲个五分钟,想看片子就只能用DVD。阳台的窗帘挡得住阳光,却挡不住蝉鸣。蜂鸣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女人同时在叫床,一下一下撩拨着人们干渴的心。
我拿起电话打给姜师。“嘟——嘟——嘟——”电话在响了三声之后被接起。
“喂?”接电话的是姜师。
“喂,我是文。你现在有事吗?”
“啊?”或许是这个电话接得太突然,她的语气里满是困惑。
“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你疯了吧?”
“杜安今天没在家,我下午找不到人。”
“你有病啊!”
“姜师,你来不来?”
“你吃错药了吧今天?还有,我不叫姜师,我叫姜帅!”
电话断线了。电视里的金发女人正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挂着镜子的天花板,她的胸部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
二
杜安和我都住在厂子的家属区,我家住五十三街区,杜安家住五十四街区。厂子是建国后第一批重点扶持的国企,据说员工和家属加在一起超过十万人。九十年代末,厂子兴建了一批商品房低价卖给员工。先建的五十三,后建的五十四。两个小区虽然只有一街之隔,我总感觉五十四看起来更高级。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厂子的很多领导都住在那个小区,而且每家还能免费领一台捷达王。
杜安家比我家要大不少。阳台和客厅泾渭分明,中间是人工挖空的一条小溪,想去阳台需要踩着铺在上面的青石板,一不小心就会湿了鞋。杜安告诉我,他爸经常跟他说,这个房子没装修好,过阵子换个更大的房子好好装修一下。五十四街区的后面有一片闲置的土地,应该是为厂子的新小区留的地块。我想着等五十五街区建好的时候一定要去参观下好好装修过的大房子。结果厂子选在另外一个地方盖新小区,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其命名为二十五街区。杜安直到初中毕业也还一直住在五十四街区。后来,厂子为高级干部在净月潭盖了别墅,杜安家也分到了一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最让我惊奇的是,杜安家里的马桶竟然可以朝屁股滋水。第一次在他家上厕所时,杜安一再嘱咐我说:先滋水,再烘干。
从厕所出来我问杜安,你爸每个月赚多少钱?他告诉我,他爸在厂子里是二十八级,一级一千,所以他爸一个月工资两万八。说完他问我,你爸赚多少?我说,照你的算法,我爸是八级。后来我才知道,杜安他爸是集团一个分厂的厂长。有一次我和杜安翻墙去隔壁小学篮球场打球,他爸可能是要出门晚归,于是在墙头招呼杜安过去,杜安拉着我屁颠屁颠朝他爸跑过去。他爸左手托着刚刚夹在右边胳肢窝下的皮包,划开拉锁,从里拿出一个长条的黑色钱包,然后漫不经心地抽出一张一百块递给杜安说,你和小文晚饭随便对付一口。那张粉红色的人民币在黄昏的余晖下显得分外耀眼。
杜安小学读的是厂办七校。每天学校放学,杜安都要去体校练球。一开始他爸想让他踢职业,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杜安经常给我讲他在体校踢球的日子。他说那时候七校有些混子也会去体校踢球,那帮人后来索性组了个团伙。他们一共十三个人,经常一起去厂子的其他小校寻衅滋事,江湖号称“七校十三鹰”。这个名号让我想起了射雕英雄传里的“江南七怪”。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行走江湖的人组团,一定非要选个质数。我问他后来为什么不踢了。他说,没天分,知道自己不是踢球的料,还是得读书。我说,其实你也不是读书的料。
杜安的成绩不好,但也不算极差,可以说是在“彻底没戏”和“还有的救”之间往复徘徊。虽然他每次拿起课本都会犯困,但课外书却看得来劲,尤其是三国历史。他时不时就跟我强调一下他最崇拜的人是诸葛亮。
杜安总会提到一本《世界百位名人传》的书,他说书里把他最崇拜的诸葛亮排在第二,牛顿才排第三。我问第一是谁,他说第一是耶稣。我不知道作者基于何种考量将诸葛亮排在耶稣和牛顿中间。有一次我去杜安家玩,我让他给我看下那本《世界百位名人传》。他开始很抗拒,好像我不是要借书看,而是要夺他的小鸡鸡。在我再三央求下,他还是同意了,不过他要求我看书之前得先好好洗手以表虔诚。我说好。他这才踮着脚从书架顶层把书取下来,双手递给我。我双手捧着这本差不多两百页的书仔细端详着,封面正中间印着金字:“世界百位名人传”。我顺着目光继续向下,看到封面底部中间位置赫然印着出版社的名字:“四平出班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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