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8)
我们就是我们所寻找的(续)
起初,当我们从对客体的体验中后退一步时,我们将自己体验为意识,存在。
后来,我们发现,平静与快乐是这存在中固有的品质。它们来自意识之背景,而非客体之前景。
然而,将我们的体验分为两部分是人为的,即:“意识”和“身心或世界”,主体“我”和客体“身心或世界”。
这样做的原因不是为了描述我们体验的实相,而是为了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导至意识的存在和首要性。
通常,我们迷失在客体中,迷失在身体、头脑和世界中,我们甚至不知道意识的存在。所以,可以说,为了看清意识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中,我们从头脑、身体和世界之客体中后退一步。
通过这样做,我们确定,意识不仅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中,而且是我们的首要体验。
一旦我们确定,意识的存在是真实体验之事实,我们就可以从意识的角度重新看待头脑、身体和世界。
我们的念头出现在哪里?它们是对意识而出现的,还是出现在意识中的?
如果它们是对意识而出现的,不是出现在意识中的,那么,被感知的念头和正在感知的意识之间,必定会有一个清晰的感知边界或界面。
我们是否体验到了这样一个边界?看看现在的一个念头。它是否独立于意识?它们是否有一个相遇之地?
没有!二者之间没有分界线。念头显然是出现在意识之中的。
对于身体的感觉,我们可以做同样的实验。以面部的刺痛感为例。
这个感觉出现在哪里?在感觉和意识之间是否有一个交界面?它难道不是与念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吗?它难道不是并非对意识出现,而是出现在意识之中的吗?
我们不应该相信头脑告诉我们的故事——身体是什么,身体在哪里。我们应该只依靠我们体验的事实,而这意味着当下的体验。这就是对实相,对真相的测试。
在这项探究中,我们必须像孩子一样天真,像科学家一样诚实。天真的意思是,我们对待每一个体验,就好像我们是第一次体验它。诚实的意思是,我们坚持自己的实际体验,明辨我们所认为的体验和我们的实际体验。
我们可以对世界,对我们感官的感知做同样的实验。
例如,一个通常被概念化为发生在远处的声音。拒绝头脑告诉我们的、关于声音的属性和地点的任何故事。
它难道不是与念头和感觉出现在相同的地方吗?它难道不是出现在意识之中的吗?声音和意识难道不是一个无缝的体验吗?声音与意识有距离吗?声音独立于意识吗?声音和意识之间是否有一个边界或交界面呢?没有!
当念头、感觉和感知出现的时候,它们出现在意识之中,而不是对意识出现。
我们的体验是一个无缝整体。意识与念头、感觉或感知是一个体验。
我们受到深深的制约,相信世界包含着身体,身体包含着头脑,头脑包含着一小点断断续续的意识火花。而由于这个制约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我们如此感受。
然而,我们从未体验到身体在世界中,头脑在身体中或意识在头脑中。
并不是世界包含着身体、头脑和意识。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正是意识包含着头脑、身体和世界,
头脑、身体和世界出现在意识之中。这是我们的实际体验。这不是一种超凡体验。这不是百万分之一开悟圣人的体验。这只是我们自然的、日常的体验。它始终如此。一旦看到了这一点,它就变得如此简单,又如此显而易见。
旧的信念,世界包含着身体,身体包含着头脑,头脑包含着意识,引发了一系列的念头、感受和活动,所有这些都是基于这个信念的。
一旦清晰地看到,正是意识包含着头脑、身体和世界,这些念头、感受和活动就会慢慢消解。它们会消失——不是通过任何努力,而是通过被忽视。它们只是变得冗余。它们的基础已经被消除。
清晰地看到万物在意识之中是瞬时的。旧的思维、感受和行动习惯的消解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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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体验之真实本质的这种探索,可以更进一步。一旦清晰地看到,念头、身体感觉和对世界的感知出现在意识之中,我们就可以探究该体验,该客体的实质了。
以念头为例。它的实质与它出现于其中的意识是否不同?我们手指上刺痛的实际感觉与它出现于其中的意识是否不同?
以感觉、声音、质地、味道或气味为例。看到每一个都出现在意识之中,然后,深入到实际体验本身,看看它是由什么组成的。
它是由一种不同于或区别于意识的物质构成的吗?实际的感觉或感知与意识本身有什么区别吗?
你能在实际体验中找到另一种构成感觉或感知的物质吗?如果有另一种物质,它本身必须是一个念头、意象、感觉或感知。只用它重复同样的实验,直到它变得绝对清晰和明显,除了这个意识之外,没有其他物质可体验。
从念头开始是最简单的,因为即使在无知之中,念头也被认为是出现在我们心中的,它们显然不是物质化的。然而,整个感官感知的领域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探索,它们又反过来被揭晓为仅仅由意识构成。
视觉领域似乎是一个看起来最有说服力的、出现在外部的领域。然而,视觉领域是一个感知。它是由感知构成的,出自头脑,如我们所见,头脑与念头一样,不过是意识,没有区别。
每一个体验的实质正是意识的实质。
客体并不是出现在意识之中,它们作为意识本身而出现。意识并没有见证每一个体验,它作为每一个体验而表达着自己。
所体验到的一切,都是被意识,通过意识,在意识中,作为意识而体验的。
意识每时每刻都在见证、体验和表达着自己。当没有客体呈现的时候,它仅仅如其一直所是。
那就是所存在的一切。
存在。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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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自然
在探究或表达实相的本质时,艺术是否有任何价值或启示?
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说:“一切都会消失、瓦解,不是吗?大自然始终相同的,但在我们看来,她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我们的艺术必须呈现出她令人兴奋的永恒,连同她的元素,以及她所有变化的外观。这必定会让我们品尝到她的永恒。”
这句话必定是对我们这个时代艺术的本质和目的最清晰、最深刻的表达之一。
塞尚站在一座山前,圣维克托瓦山(Mont St. Victoire)是自然界最坚固、最经久不衰的建筑之一,他说:“一切都消失了,都分崩离析了……”这是什么意思?
塞尚指的是观看的行为。
我们无法感知意识之外的世界。世界是我们对世界的感知。没有证据表明在它的感知之外,在意识之外,有一个世界。
所观不能与观看分开,观看也不能与意识分开。
一个坚实的客体不可能出现在意识中,正如一个坚实的客体不可能出现在念头中。
只有由物质构成的客体,才可能出现在空间中。只有由头脑构成的客体,才可能出现在头脑中。只有由意识构成的客体,才可能出现在意识中。
由于万事万物最终都出现在意识中,所以,在最终的分析中,万事万物都是由意识构成的。
当我们说我们感知到一个客体时,我们的意思是,该客体出现在了意识中。它是出现在意识中的一种感知。
如果我们闭上眼睛片刻,先前的感知就完全消失了。如果我们重新睁开眼睛,一个新的感知就出现了。尽管似乎同一个客体重新出现了,事实上,它是一个新的感知。
如果我们重复这个过程,那么,显而易见,在一段时间内看着同一个客体,头脑将整理各种图像或感知,并构想出一个坚实的客体,它表面上在感知出现和消失的过程中一直存在,且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中,独立于感知它的意识。
这个概念本身会出现又消失,就像所有其他感知一样。随着下一个念头的出现,一个主体,一个观者将被构想出来,它对表面客体有几种不同的观点,并认为它存在于客体出现之前、期间和之后。
在这种情况下,客体和观者都被认为是独立于构想它们的念头而存在的,但它们都是概念。
这样一个客体及其主体,观者,实际上只是那个构想出它们的念头。
为了构想出这样一个存在于时空之中,并在其中持续的客体,时间和空间本身必须首先被构想出来,以便容纳这些客体。
类似地,时间和空间本身被证明为只不过是构想出它们的念头。
然而,尽管头脑的这种构想客体及其相应主体的能力是有用的,它并没有反映出体验的准确模型。
我们的实际体验是,一个感知在下一个感知出现之前会完全消失。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塞尚说,万事万物每一刻都在“消失”。
对坚实客体的表面体验,在这份领悟中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这份领悟:我们实际上体验到了一系列转瞬即逝的、没有实质的感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万事万物都分崩离析”。
话虽如此,我们也有一份深刻的直觉,即:某种东西,塞尚所说的“大自然”,持续存在。
这种持续感或永恒感来自哪里?既然塞尚已经承认,“我们所见的一切都在消失,分崩离析”,那么,他的认知——“大自然始终是相同的”——源自哪里?
作为人类,我们就像塞尚所看的山脉一样,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身体、头脑或世界是一个综合系统。
因此,对我们自己所谓内在的主观领域,和对所谓外在的客观自然领域的探索,最终必定导向同样的实相。
大自然和人类是同一个综合系统的一部分,因此,必定共享它们的存在性。它们的存在本身被共享。
首先看客体化方面,塞尚承认,大自然中的持续感或永恒感不可能来自“她变化的外观”,因为“在我们看来,在她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他毫无保留地承认,客体是一个概念,源自一系列短暂、无实质的感知,但这些感知中的每一个都拥有一份共享的实相。这个实相被那些表相中的每一个所表达,但它是独立于那些表相的。
他的话语——“大自然始终是相同的,但在我们看来,在她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之中有三个要素。
有大自然的实相或存在,它“始终是相同的”。有大自然的表相,在它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还有“我们”,也就是意识,那认知表相者。
塞尚承认,在任何体验中都有这三个要素:存在、表相、意识。
塞尚的认知——在我们对自然的体验中,有某种东西“始终是相同的”,有某种东西是永恒的——来自哪里?
“在我们看来,在她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在这句话中,塞尚并不认为自然界中出现的任何事物,都可能是“始终相同”之物的源头。这就只剩下存在和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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