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明节,大雨。我是专门回来忌拜继母的。
山不算陡,忌品也不算重,但提上山也颇为吃力。老爸用扁担担着,我只拿一把伞,一瓶酒,老爸便不再让我拿其他东西了。
到了坟前,雨又停了,太阳越来越猛烈,一时晒得人简直快睁不开眼。
继母的坟杂草丛生,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把草除掉。我忘了带草帽,老爸怕我被晒黑了,一个劲儿让我呆在树荫下就好。
我只有看着老爸熟练地把杂草慢慢清理干净,偶然有山风吹来,老爸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笑。
我是极少看到老爸笑的,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极是严肃而易怒的人。在我面前,毫不忌讳地说我妈是个蠢女人,而我就是他口中的蠢女孩子。
自从他娶了继母后,就很少看到老爸打人了,但他还是很严肃,极难看到他笑。甚至在我的印象中,老爸从来没有很温柔地对待过我,整天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我所做的事情永远都得不到他的一句称赞,也不允许我驳嘴,多说一句都会一巴掌煽过来。
我曾一度走不出自卑的阴影。
看着眼前这个快七十岁的老人,认真细致地为自己过早去世的女人清理墓地,摆上她爱吃的食物,甚至连饮料都是她生前爱喝的牌子。爸说怕点着的香烛会引起山火,要等它们灭了再走。一双香烛燃完,他又点上一双。我远远地在树荫底下等着,一点也不着急,老爸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下山的时候,老爸和我说他在山上和继母说了很多话,我点点头,不出声。
“我告诉她呀,她的孩子们都很听话,很有出息,也多得大姐一直帮着,小妹才能把大学读完。”
我还是不出声。
后来老爸又问我妈现在怎样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她现在忙得很,到处去卖保健品的地方听课,买一些又贵又不实用的产品。
老爸一听,又开始了:“这个蠢女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骗人的啦,一辈子做事情不经大脑……”
我转头过,缓缓地问老爸:“爸,你说基因那么强大,我要也和妈那么蠢咋办?”
老爸居然神回答,仿佛遗忘了小时候无数次地打击、数落我一样:
“怎样可能!你和她不一样!你读过那么多书,见过那么多事情,你聪明得多了。”
这应该是自打我记事以来,爸爸第一次正面称赞我。
山风忽然吹来,我快走几步,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顺便把眼泪偷偷抹了。
“爸,这山风好啊,清爽过开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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