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就 是 侘 寂

      路边摊热茶汤矮的凳子，你在我身边若无其事。——题记

这 就 是 侘 寂

      今天晴。白天一直是蓝天白云，晚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打在樱花树上，㗭㗭嗦嗦作响。晚饭后我一个坐在客厅沙发上，先是和儿子通了电话，接着和先生通了电话，然后又接到母亲的电话，放下电话，坐在窗台前看雨。正在想着是不是“一阵秋雨一阵凉”，看到深圳的朋友发来一个日本老银壶的照片，因为它自带响片，水开时会发出雨打芭蕉叶的声音，故名“雨打芭蕉”壶，窗外雨潺潺，夜色阑珊,所以，我以为此时这个壶发得应景，也养眼，此中有侘寂风。因为它的质朴、素雅、柔和，一直深得我心。初看 “侘寂”二字时，你会有一种寂寞之感。其实侘是简朴，寂是古旧，它追求的是超越时间、不虚张声势的美，而这个时代的我们，确实需要这种素雅、简朴去冲淡现实的油腻。受到禅宗的影响，这个概念开始融入了日本的美学意识中。现在“侘”是对以下事物的否定：富有、富贵、华丽、巧言令色、鲜艳、艳丽、豪华、丰满、繁琐；相反，可以用以下词汇来表示“侘”的概念：贫困、困乏、朴直、谨慎、节制、冷瘦、枯萎、老朽、寂寞、幼拙、简素、幽暗、静溢、野趣、自然、无圣。

      这是一种以接受短暂和不完美为核心的日式美学。侘寂的美有时被描述为“不完美的，无常的，不完整的”。它源自小乘佛法中的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尤其是无常。侘寂风虽然是日本美学意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日本美学包括物哀、幽玄、侘寂、意气。但“侘寂”两字，却是出自中国禅学，主张的是在平静的空间里窥见极简的生活美学，并且是能够经历时间考验的本质之美。是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境界。这种有诗学倾向的美，是经历过岁月流逝万物无常的深层的美，蕴藏的意义远远超过了黄金宝石的熠熠闪光。侘寂美学在日本的审美价值中的地位，大致相当于希腊对于美和完善的理想在西方的地位。如果一个物体可以在我们内心带来宁静的忧郁和精神向往的感觉，那么它可以说是侘寂。侘寂接受生活是复杂的，但崇尚简单。它承认三个简单的事实：没有什么能长存，没有什么是完成的，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接受这三样事实，就能接受满足是一种成熟的快乐。

      侘寂风中的破旧感常常来源于一些故意做旧的质感，例如常常采用裸露的水泥、看似没有精细雕刻的木头、亚麻布料、藤条编织物和绿植。利用天然的棉麻、干枝、素帘、皮革、原木的混合搭配，从而展现出自然生命的循环过程，由浅入深的表达出独特自信的侘寂之美。而妙就妙在，这些看似粗糙的元素，正是侘寂风的灵魂。他们仅仅是看似粗糙而已，能把东西做成看似粗糙，这其中就已经用了不少心思。材质方面也是同样道理，一般采用自然粗旷的天然材质，如水泥墙、藤编、亚麻、木材等。侘寂风虽然元素简单，但却极难搭配，把控“旧中见贵气，破中显隐奢”的调性是很考究设计师功力的。

        侘寂之美，朴素而安静，侘寂描绘的是一种残缺之美。残缺包括不完善的，不圆满的、不恒久的，当然也可指朴素、寂静、谦逊、自然。侘寂之美 ，这是一种与奢华相对的，以质朴、自然、静谧、素雅震慑人心，有着任光阴流逝也带不走的内在美。当侘寂风格被运用到室内设计中，有着某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淡然的、安静的氛围。讲究的也是舒适、质朴、令人放松的意境美。与华丽的装饰成反比，它强调一种简约、粗糙或不规则的美感，也强调简单，经济，低调，亲密的展现本真和自然。大量自然无修饰的天然材质，在尊重旧物的前提下进行现代技术的革新。原本不起眼的简朴，现在有了全新意义，成为新的、纯粹之美。

      我曾看过一种空间设计，天然木材，质朴陶瓷，灵动光影，素朴本色，透着侘寂之美，营造出安稳平和的心灵之境。 玄关采用日式土间设计，利用台阶高低差来区分内外空间。重新抛磨后的旧桧木展现自然温润质感，与室内粗犷的混凝土地面形成材质对比。房间的设计简约、朴质，充满自然、原始的氛围。光影交叠，在不经意间触动内心深处，在精致与粗糙的搭配间展现迷人的岁月感。做旧的木板、藤编的家具，带着岁月色彩的墙面，以及粗陶器皿、棉麻质感的家纺，反正都有一种粗糙的质感，呈现出一种肌理，整个空间透出一种含蓄的低调感，如同一声岁月的叹息。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侘寂的美感强调一种远离喧嚣、回归寂静的美感。让人抛弃了鲜活繁杂的色彩，更注重内心的真实感受，在沉寂的色彩里追寻纯粹的真我。其实，人的身外之物并不是以多为贵，你以为增加的是安全感，其实只是人生路上的包袱。不停攀升的欲望，在这个空间里仿佛得到了救赎。将极致的低调奢华融入自然与古朴之中，任光阴流逝，也带不走事物的内在美，也许历久长新的事物才能让人内心平静吧。

      同时， “侘”，又是在否定了世俗普遍意义的美之后，产生的“无一物”的美。“寂”，则指随着时间流逝，庄严而又优雅地面对老去。这当中也体现出一种安静的状态，所以侘寂风的作品常常能给人一种非常明显的寂静感。仿佛在这个时空中，自己犹如一个旁观者，面对时间的流逝，也只能静静看着而已。说到底它是一种接纳，一种在不完美中发现美，接受自然的生死循环的生活方式。接受时间的消逝，接受万物的更迭，接受死亡与残缺。一件事物先丧失掉形状轮廓，再分崩离析，消失不见，侘寂之美凝视的是事物要回归的本源。在上面能多少看到岁月的痕迹。我们能在逐渐崩溃的东西上看到时间，时间如同地层一样积累重叠，褶皱斑驳深深浅浅地写满了光阴的故事。侘寂美学的哲学观受到道家以及禅宗的激发，而心灵状态则源自于唐宋时期诗词与水墨画里苍凉、极简的氛围。我们所关注的是事物要回归的本源：削减到本质，但不要剥离它的韵，保持干净纯洁但不剥夺生命力；它是一种不刻意突出装饰和外表，强调事物质朴的内在，并且能够经历时间考验的本质的美。我对侘寂之美的理解，有着强烈的亲近感，我认为真正的美是缺憾、残缺和暂时的，甚至会像生命一样消逝。

      今天的微信日历上说：“路边摊热茶汤矮的凳子，你在我身边若无其事。”是啊，若无其事的样子，很超脱，乍然想起朱自清散文中的一句“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原来，你手里握着的，你所厌倦或者习以为常的或许正是他人渴求的。所以要快乐，要感恩，要安静的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此时，如果有一把旧壶在手，煎茶、煮水、邀月，将不胜清凉。原来，旧是器物脱离了新生的粉饰，最为本质的展示。环境以简为上，阔朗的空间是让器物的质感更加突出。原来，“侘寂”追求的就是一种无需繁华，不要装饰，直指本源的美。它可以是残缺的、朴素的、谦逊的、自然的，就像佛教中的智慧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自然、安静、粗糙、寡淡至极，它更是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境界。这种有诗学倾向的美，是经历过岁月流逝万物无常的深层的美，蕴藏的意义远远超过了黄金宝石的熠熠闪光。当我们的内心，被一种平静的忧伤，被一种精神上的渴望 ，也许，所表达，这就是侘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