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立昕
小时候,常在荒沟野坡上跑,在草地上打滚儿。一地茅草。有时恶作剧,拿火烧它,一坡的烟火。春天,就在一地黑糊糊的烟灰间,茅草探出了葱管样的叶片。小心地把它拔出来,剥开,中间那根淡绿色的软针,就是茅针了。乡下的孩子,相信都吃过茅针,从沟坡上走过的孩子,哪一个手里不是一大把的茅针?嚼腻了,随手就扔了。
谁能知道,扔的原来是一朵花蕾,一朵藏在叶子中间待放的花。茅针,其实就是茅草的花穗。躲过孩子们手指的茅针,稍后纷纷穿透叶片,开出一支细长长的猫尾巴一样的花来,是芦花的迷你版,没有瓣瓣朵朵的形态,没有缤纷的颜色,花期却很长 ,一直开到花穗的絮都飞尽。一坡的青茅,举着白花花的穗花,让人在春天里望到了秋的影子。
再恶劣的环境也不能阻挡一棵草开花。小时候,老家多茅屋,人家的屋顶上,稍稍塌陷能承接一点雨水的地方,必有一丛草,只要能得到一点湿润和尘土,就萌发了。它的生命源于早春,到暮春,太阳稍一发力,它缺水缺土、没根没系的生存窘境立即显现。在所有绿色向人们的视野大举进攻、攻陷大地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它耗尽汁液,悄然枯萎。然而就在它谢幕前,它也不忘开一次花,那黄色的小小的花朵,迅速地开放,迅速地凋谢,迅速地结籽。匆匆又匆匆。它把梦留给了下一个春天。
而你以为根本不会开花的一棵草,它不过是没有开在你的眼前。从未看过蒲子开花。这个夏天,带一个朋友去我的老家消暑。晚上,就泡在屋后的水塘里,一人抱一个柳树根,数星星、说闲话,不觉夜半。朋友忽然惊异地说:“看,花。”真的,一转头,水塘边密密匝匝的蒲子丝里,数朵白花闪烁。月光正好,一朵朵蒲花如灯如纱。
每棵草都有一颗开花的心,不论这棵草野到怎样逃出人的视线,也不论这棵草有多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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