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娃去世那天起,二娃每时每刻都在寻思——怎么才能离家出走,且不被抓回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二娃一天天长大成人。家里常年战争不断,小仗天天有,大仗三六九。与邻居家的种种不愉快,更是助推了二娃离家出走的急迫感。
1990年3月22日,二娃上街卖完菜。路过乡政府门前时,无意间看到乡政府大院儿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远远望去,乡政府大会堂门前拉着长长的条幅,红底白字清晰可见,广东省东莞市xx电子厂,广东省深圳市xx制衣厂大量招工。
男女不限,年龄在16周岁以上,身体健康,凭身份证和20元报名费父母双方有一人在场即可报名。20元报名费进厂做满一年,全额退还,身份证辞职离厂时返还。工作满一年报销车费,中途离职者从工资中扣除。
二娃心里激动万分,无奈不仅没有20元钱,父母也不在场,二娃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
二娃后来又听人说,民政局徐名芳那里也在招工,称“家庭服务员”,招收对象为16至20周岁女性,还可以自己选择城市。必须要家长同意才行,这可难住了二娃。在二娃心里,只要能离家出走,去哪儿都行。
四月里的一天中午,苏霸王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中午饭。邻居袁林路过门前时,停下了脚步,很客气的说:“苏表叔,给您说个事儿,我昨天去富顺(县城)看望了我舅舅舅娘。两个老人七十多岁了,家住四楼。二老退休工资都很高,儿女都在外地工作,我舅舅腿脚有点不方便,特意托我帮忙找一个会煮饭的女娃儿。30块钱一个月,吃住全包,做得好还可以增加。”
二娃心里一乐,心想:“机会来了”随即放下碗筷。起身为袁林端来凳子,“二哥您请坐,坐下慢慢说。”
“不用了,你先吃饭吧!大体情况是这样——我舅舅舅娘对人好得很,两个老人家吃得也少。你要是把他们照顾好了,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刨去吃住净赚30块钱一个月,苏霸王也很心动。
不料,元芬坚决反对,她认为——名为家庭服务员,实则就是给别人当用人,只是称呼不同罢了。
元芬起身对袁林说:“他二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家里这么多活儿,二娃哪里走得开?你苏表叔整天这去那去的。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二娃要是走了,家里水都没人挑。”
二娃想逃走的心情,元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元芬心里十分纠结,家里处于内忧外患的局势。
二娃这么一个大姑娘整天在家里晃来晃去的,着实让人揪心。
家里养了这么多的家禽家畜,自己身体又不好,三娃和小四都还小。元芬眼愁着二娃整天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很无奈。
元芬最了解二娃,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的。而且一旦逃出去,就不可能再回去和刘老幺结婚。
那还不要了刘三爷的命?苏霸王也会要了她的命。
元芬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找苏霸王商量……
转眼到了端午节,刘老幺从城里回来了。家里很是反常,苏霸王与元芬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二娃感觉家里一定有事情要发生……
五月初七的晚上,二娃刚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他们到底在商量啥子事呢?
元芬拉开了电灯,轻轻走到二娃床前,往床边上一坐。悄悄地问二娃:“想不想离开这个家?”
二娃满以为母亲有了什么好点子,心里又惊又喜。随即坐起身来,用肯求的目前看着元芬,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二娃心中的喜悦。
让二娃万万没想到的是——父母想让她立即与刘老幺结婚。二娃当时的心情,一下子从发梢凉到了足尖,她拉长着脸,半响没说话。
元芬挪动了一下身子,往二娃身边凑了凑,双手握着二娃的手安慰着说:“娃儿啊!听妈的话,答应了吧!女人嘛!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刘老幺家里穷是穷了点儿,但脾气好呀!像我这样整天挨骂受气的,吃龙肝凤胆都没味儿。相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喝水都养人。”
二娃用力缩回了手,没好气道:“你还没被男人欺负够?非得结婚吗?我出去帮人(打工)不行呀?”
元芬擦了擦眼泪接着说:“你光说出去帮人,我又不是没想过。外面世道那么乱,你一个女娃儿,人生地不熟,吃住都在别人家里,多危险啊!隔壁那个人的话你都能信?换个人还差不多。他对你不怀好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落到了他手里,毁了清白,以后还咋个嫁人?”
二娃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与离开这个家的愿望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结婚就结婚吧!又不死人。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去哪儿都成。”二娃咬了咬牙,含泪点了点头。
二娃自幼看着母亲被欺负,一直以来就对婚姻没好感,对男人更是深恶痛绝。
二娃心里清楚,苏霸王决定了的事情,天皇老子说情都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逃出这个家再说吧……
刘三爷跑去他弟弟刘孝云家里借了200块钱,交给了刘老幺。他告诉刘老幺:“你幺妈说了,要一次性还她,别一点儿一点儿的还。” 后来,还是分三次还清的。刘老幺将200块钱交给了苏霸王,说“是他与父亲的一点儿心意”。
五月初九那天早上,苏霸王将200块钱揣在身上。叫上二娃和刘老幺一起上街,给二娃买了两床被子,两床蚊帐,两对枕头;牙膏牙刷,梳子镜子等。给二娃和刘老幺,一人置了一身新衣服。
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十那天,没有请一个客人,连媒人也没有惊动。
天刚蒙蒙亮,刘老幺就跑去保管室接二娃。苏霸王吩咐三娃和小四与刘老幺一起,把二娃的嫁妆先送过去,再回来吃早饭。
早饭过后,元芬含着眼泪,亲手为二娃梳好了头发,换上了新衣服,千叮咛万嘱咐后。把二娃从房间里牵到了堂屋里,交到了苏霸王的手上。
苏霸王一手拉着二娃,一手拉着刘老幺。亲手把二娃交到了刘老幺的手中。泣不成声的对刘老幺说:“女婿呀!今天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你们以后要和和睦睦,好好过日子!”
刘老幺点了点头,接过二娃的手,俩人并肩给苏霸王鞠了三个躬。再转身给元芬鞠了三个躬。
二娃就这样由刘老幺领着,迈出了苏家的大门。
三娃和小四紧跟在二娃身后,一直把她送到了刘老幺的家里。刘老幺把二娃三姊妹,安顿在房间里。转身去了厨房,和父亲一起烧中午饭。
午饭过后,三娃和小四道别了二娃与刘老幺回家去了。刘老幺给他们兄弟二人各自发了2块钱。
第二天一大早,刘老幺早早起床,烧好了早饭,叫二娃起床。早饭刚过,三娃和小四两兄弟就到了,他们是来接二娃回娘家的,称“接回门”。二人拿着礼物与弟弟们一起回到了保管室的家里。
二娃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与平时一样,见啥做啥,亲手烧好了中午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安静的吃过中午饭。二娃收拾洗好了碗筷,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二娃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就与刘老幺一起道别了父母回家去了。
二娃的过于冷静,反而激怒了苏霸王。二人走后不久,苏霸王就发作了。非说此事是元芬的主意,是元芬母子等人合起伙来骗他。就这么轻易的把二娃给放走了,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能帮家里干活了,却让她走掉了。家里眼睁睁的就少一个现成的劳动力,实在亏大了。
就二娃那脾气,她要是自己不愿意,又怎会那么乖乖的听话?一没吵、二没闹,根本就不可能嘛?
苏霸王把所有的帐都算到元芬身上……
破口大骂:“边骂边砸东西。“都是些贼心狗胆的,我这么辛苦到底为了啥子?到头来就恨我一个人。弄不到吃的时候咋不滚呢?统统给我滚出去……”
“到处死那么多人,你狗日些又不死,一满死了我好当五保户……”
元芬反抗道:“这可都是你的主意啊!是你答应刘三爷这门亲事。又怕二娃跑出去了,你对他没法交代。我只不过是帮你说服二娃而已,怎么就成我、我们骗了你呢?”
苏霸王哪肯听她解释呀,在家里大吼大叫,恨不得剥了皮元芬的皮。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都是一伙的。当家三年狗都恨,就恨我这个当家人。我晓得,我这就去三坝塘里淹死,你们已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多年来,只要苏霸王使出寻死这一招,元芬立刻就没了注意。
元芬死死的拉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喊:“老汉啊!爹呀!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赌咒给你听都要得,老天爷呀!我元芬要是与苏二娃等人合伙骗人,您就让我活不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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