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挪活树挪死,有时侯人就想换个地方过日子。有这个想法大都是在心里乱哄哄的时候,觉得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实在乏味,有辞了职去有风的地方的,有到有信仰的地方发呆的。总之带着点盲目和冒险的心理才能实现“换个地方”的想法,想多了可能反而无法成行。
换个地方可能会换换运气,换换心情,应该会比换件衣服的作用大一些。那些去海南的东北人心里想,至少换了一个出门不挨冻的冬天,至少不再在乎水果和新鲜蔬菜的价格,至少可以看到椰子树和树上熟的芒果和香蕉,应该还可能躲过冬季哮喘感冒等季节病。总之,几乎每个东北人心里都有过类似的畅想。
在这批人中,少部分东北人处于移民金字塔中部——纯养老的那波,住高端社区衣食无忧。大部分处于养老群体服务的那波,开出租,开饭店,做外卖,卖杂货,他们都秋去冬来,随季节迁徙。他们像以前的麦客,随着麦子的成熟而来,随着冬季到来而去。
金字塔顶端的是投资者,他们随着海南建设而来,也是逐利而来。在他们的谋划下,高楼大厦迭起,海岸椰林沙滩延伸,城中村在迁移中萎缩,高端项目不可思议地火爆诱人。是他们规划和雕琢了现在海南的豪华和舒适,也是他们炒出的热度撩拨了远在北方一隅的人们的。
去年11月姑姐夫妻带着婆婆去三亚过冬了,今年五月候鸟般回到黑龙江。首航一切顺利,我替她记录一下所见所闻——讲故事是我的爱好,可以讲自己的,也可以讲他人的。
01 动念
送走了卧床七年的公公后,姐姐就开始盘算着离开黑龙江,向南走。最开始她选的是秦皇岛,那里有她打小的朋友。姐姐还未成行,发小就劝她买自己姐姐的一居室房子。姐姐觉得三个人住一居室太小,并未将此事放到心上。
疫情前,房价尚高,旅游城市尤其如此,房价相当于黑龙江省会。买房是大事,一买一卖若时机不对,可能口袋空空了。卖了一辈子手腕(裁剪师)的姐姐只顾埋头挣钱,照顾老人,不懂经济不懂房产,若折腾出岔子来咋办?我提议她先租房子住一年,我帮她解决租房问题,多看看再说搬家的事。
疫情三年姐姐的裁剪铺子几近关门了,花了十几万兑来的铺子价值归零。她的血压也升高了,在家里干活低头时间稍长就头晕。身体基础松动了,基于此的计划也会松动的。去年夏天姐姐说:“不去秦皇岛了,去海南过冬吧,海南暖和,可以调养身体。租房子,不折腾了!”也挺好,作为东北第四省,那里到处都能听到乡音。
02 筹备
去年9月份我问姐姐:“你想去海南啥地方?要准备租房子了。”。“啊?不知道啊!”。“海南是个省,像黑龙江,你要去哪个城市得提前准备租房子。”。姐姐恍然大悟般说:“我以为海南就是海南市,还没想租房子的事呢!”。姐姐初中毕业,姐夫更差,80岁的婆婆没独自出过门,所有外交事务都归这个初中毕业,忙着挣钱的姐姐管。何况这是她的个人愿望,别人还不见得支持呢。姐姐想去暖和地方散散心,养养身体。我以实际行动支持,人不可以一辈子为别人服务,也要为自己做几件可心的事儿。照顾老人多年,生意滑坡,她心里堵得慌。换个环境调整一下挺好。
我给她发了海南地图及各城市气候介绍及三亚房源线上价格。她开始线下打听海南情况,虽然这个方法比较古老,但于她非常有效,可以直接建立感官认识。姐姐的朋友圈有上千人,老客户占大几百。三亚,海口,东方,陵水,万宁,乐东,九所的房源及气候相关信息陆续反馈到她,她一一转给我看。三亚房子肯定最贵,小区的房子比农民房贵。三亚,陵水,乐东温暖干燥适合东北人。东方风大,海口,万宁潮湿,一月份冷。
我通过中介联系到三亚崖州一小区的两居,价格还好,但有额外费用。姐姐收到了同小区的一居室信息,从物业手里租,价格优惠(她的老客户牵线)。姐姐的商业情报网效率真挺高!我建议就定这个一室一厅,如果嫌小,明年再调。
嘱咐姐姐要学会用手机地图,打车,购物,定火车票,飞机票。齐先生帮姐姐订了机票,但出门在外早晚得自己会用。
03成行
11月下旬姐姐飞去山东老家接上旅居两个月的婆婆飞三亚。提前约了小区里的司机去凤凰机场接机,三人顺利到达。齐先生提前定的米面油盐等陆续寄到。
元旦齐先生和我飞三亚,去三亚看望旅居的婆婆和姐姐一家。他们住在崖州区的中心地带,30多层的高楼公寓里。小区周围一侧可以实现菜市场自由,一侧是饭店,杂货店水果店,临近的高楼里门挨门的公寓出租。这是个外地居多的,嘈杂的高密度小区,有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这一个月他们的活动范围还是小区周边菜市场,公园,最远是大小洞天景区,还没走出崖州区。婆婆应该是还没有适应,念叨花这么多钱,还因此罗列出黑龙江冬天的诸多好处———天太冷不下楼也是好处之一。
04 元旦一日
齐先生属于没方向现找也要出发的人。元月一日齐先生在地图上随便找了个海边灯塔就开车向东方出发了。一车人都没目标,就由司机说了算。
路途中看到一个石砌堤岸伸向海里,乘客们纷纷建议去看看。路边种着一片玉米地,再往里是沙滩,过了沙滩是满是孔洞的礁石。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趴着一只橘色的小螃蟹。螃蟹被丝网缠住了,动不了。我们帮它解开束缚,它仍旧呆立此地。婆婆急了拿起螃蟹快步走到水边(她青光眼,平时走路要人领着),把螃蟹抛了出去。海浪一波波涌来,小螃蟹在浪头上飘着,并未有回到水中的活跃劲儿。螃蟹死了吧?一块中空的大礁石里聚集着好多只螃蟹。原来螃蟹的家在这里,不在水里。而且这些螃蟹都是暗绿色,橘色的螃蟹定是被晒熟了,再也回不了家了。

第二次下车在海边一个小渔村,地图上的标记是个妈祖庙,是齐先生随便设的中途休息站。我们停车走进通往海边的狭窄巷子,两边是村民自建的三四层楼房。房子一楼的大门一般都敞开着,鞋散落在门外,里面有供着佛龛的肯定是自住的。也有占地面积比较大的贴着新砖的公寓楼,门上贴着出租出售的电话。我们走进去,坐在厅里的也是东北人热情地迎上来,带着我们参观待租的房间。他自我介绍说自己买了此楼的两居室养老(相当于长租),顺便替房子老板打工。村里的房子,没小区,没院子,几十万一套,老板收入不菲。
走出小巷就面朝大海了,沿海边的路上晒满了小鱼小虾小笔管乌鱼。路边几个村妇做着摘洗金贵的“瑶柱”和小鱼小虾,村口大排档工人在门口砍椰子。婆婆在村妇那儿留连半天买了一斤干虾仁,她说在山东时就想买了,但没好意思买(可能是没有用过微信购物),这次终于可以让儿女给买了。
我一路走到村头的妈祖庙。走进小院子,只见小庙门前散落几双鞋子。我探头向里面望了望,干净的地面,庙里的香案上并未有所供奉,可能妈祖还未到这里值班。这里像极了老人家住的“家”,或者像老婆婆门聚会唠家常的地方,干净,古旧,舒适,不像是印象里肃穆森严的庙宇。可能老婆婆们觉着自己心里的妈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妈祖才能保佑丈夫,儿子出海远行,保佑一家平安吧。

齐先生嚷嚷饿了,要在村口的大排档吃饭。我看了一眼堪比北京饭店的菜价,没停脚步。开车出了村子进了镇子,物价变正常了。妈祖指点我们三位女生走进了一家肠粉店,男生走进边上的马兰拉面。肠粉味质地不错,但没有虾仁,欠缺鲜味,还可以再找机会尝尝。
目的地是八所港。海岸礁石上一座普通的小灯塔,灯塔右岸是石滩,左岸是沙滩。一众人坐在沙滩椅上休息,下海的人很少。海面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金子,光芒刺眼,无法直视。以前我们大山里的溪水边郊游,现在我们在太平洋岸边郊游。爱说话的聊天,不爱说话的迷了一觉。换了个过日子的地方,细节还维持惯性,还没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