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来越喜欢这座南北分界线上的小城了,那片依然荒凉着的北校区外,是一片水稻田,水沟纵横交错,里面荷叶田田,雨后蛙鸣震天。学校食堂里的米饭竟然比馒头还便宜,这件事在林清的心里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学校食堂的尽头有一家岳老三饸烙面,听说是这个小城的名吃,慕名而来的人,能排好远。林清自从跟着室友安永康吃过一次,也爱上了这口面,每次来这里吃,林清是为了面,而永康是为了人。
永康是班里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因为他是安校长的亲侄子,他倒不托大,跟班里的同学打得火热,他头顶着光环,却唯独自己看不见。
班花谢菁菁来自杭州,爱弹琴跳舞,长得像韩国明星全智贤,是全校花花公子们争相猎取的目标,她却一点不给面,课堂、练功房、琴房,时间被她安排地像个陀螺,这边练完那边转。她最怕的地方是校门口,每次出去跟姐妹们吃饭,都有几个无赖纠缠,有一次正好被永康碰见,来了场英雄救美的桥段,肚子还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踹了一脚,谢菁菁和姐妹们为了感谢他的“舍身救命之恩”,还特意请他到韩国烤肉里吃了顿大餐,通过推心置腹地交谈,才知道谢菁菁因为高三失恋,才滑档来到这所不起眼的学院,她是在用忙碌来忘记上一段的“孽缘”。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练功房里,永康像是姹紫嫣红中的一点绿,显得不合时宜,只去了一次,就打死再不进去;琴房倒是去了几次,每次都是那首蓝色多瑙河,慢慢也就没了兴趣。
那时候有钱的人家会给大学的孩子买部小灵通,以便随时可以交流沟通。
每当宿舍里响起小灵通的声音,那边肯定是谢菁菁的琴声,那首蓝色多瑙河,她练得已经可以当做铃声。
谢菁菁家有一座大工厂,每年都会在全国各地招人,当谢菁菁的父亲得知她在学校交了“男朋友”后,挺满意,把今年招人的简章传给菁菁,菁菁又把它传给了永康,想让他在老家招些人去南方做工。永康渐渐矛盾起来,他总感觉自己和谢菁菁不是一路人,他不愿替她家招人,更不愿被她家招为女婿。
感情的事,一旦一人撤了,如同釜底抽薪,很快就凉了。
永康恢复了自由,小灵通再也不响了,后来干脆送给了云飞。
永康对饸烙面的热爱,远超过林清,除了早餐外,一年四季只要在学校,一天必来碗饸烙面。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三年,有人打赌:谁能连续吃两个月的饸烙面,就给他十万钱。按照这种赌注,永康早已是百万富翁了。
他吃饸烙面其实是为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十五六的样子,清澈的眼,乌黑的发,脸上总带着一副白口罩,在饸烙面机子旁边剪面,捞面,每次见到永康来吃面,总会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小女孩的哥哥,在饭档口,配菜,添汤,加调料。两个月后,小女孩的哥哥知道了天天来吃他们家面的这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妹妹的小子,竟是校长的亲侄子,她俩就不再给他好脸色看。
女孩的家原本就在北校区那个被拆的村落,安置房没有落实下来,只给了几千块钱的安置费,另外给他兄妹俩安排了这么个“好差事!”父亲早故,母亲故土难离,在榆河边搭了个临时窝棚。
永康真是脸厚,人家已经用缺斤少两,撒汤扔筷子下逐客令了,他还厚颜无耻地对人家笑,以至于后来兄妹俩竟被他的赤诚感动,心里的那点芥蒂早丢在爪哇岛了。
大哥叫岳钟,小妹叫岳灵,大哥二十四,小妹十六,他们只有周日那天才回娘那窝棚里团聚,平时住在学校安排的职工宿舍里,娘在河边开了一块地,种了些菜,还养了几只鸭。
永康跟他们混熟以后,也常常坐大哥的三轮一起回他们的家,给大娘带些好吃的,说说话,有时候大哥有事,永康就会骑辆自行车驮着小妹回家,每年都会有一群小黄鸭,在河堤的小路上迎着她们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