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纸戈#

      窗外传来些嘈杂的鸟叫声，九点二十，黑夜比往日喧嚣。高一高二更改了夜自修作息，那些被情节更改杜撰成过客的，惊别叶梢，在月色里结伴远去。总该有些特定时间情节，你我被安排上既定身份，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我们能选择的，只有离别的姿态不太难堪。

写在白昼里的故事，留给黑夜去叙述。我们并未忘却被年华粉饰的黄旧笔记，毕竟记录时用尽全力，收藏时也格外珍贵。雨泩说及周末的作业随笔，想起初中时代，三年随笔都被我用小说连载，现代诗，和一些零碎的散文交差。无论言辞如何荒唐，老师都照单全收，现在想来，感谢老师包容我的年少轻狂。在书架上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几本作文本，依稀记得确是收藏在此处的，只是时光轻敛，记不得模样。书架右下角的格子里，有两本不厚不薄的本子，写在前文里，初中时零零碎碎写满的两本歌词。翻及时，哑然失笑。我们用幼稚文笔，死板词格，诠释那个年纪眼里的情爱纷繁。伤悲不过夜酒醉，忧愁不过雨声繁。潸然笔墨，那时年少，彼时苍苍。

初中时有个构想，每写一首歌词，就以歌词里句段延展写成一个故事。想着一个故事一首歌，凑个二三十首，便能出书了。又想起小学时候，曾经煞有介事地买了两本作文本，郑重其事地写下开头，和父母说我要写小说。隔着记忆的迢迢间隔，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的一脸严肃。那些被收敛进童年的不知所谓，一字一句，烙印成诗。

周一。

开学已经许多时日，久违的开学典礼。校长枯燥的长篇大论，无非辉煌过去，把握现在，畅想未来。听了不知几年，未有新意。言及新课改资料作为典型上传教育部的时候，以为会有些实质性的口头奖励，然而作为主导者之一，甚至整个团队都没有被提到一次。至于校长曾许诺过的奖励，也遥遥无期，情节交错里，自有些虚与委蛇的把戏。生活就是一个个拼凑的套路，不学会妥协寸步难行。炎阳烈烈，地面被烧灼起些泥土的气味。草皮上撒了行行列列用以划定队伍的白色粉末，染白了黑色鞋子。

阳光最为炽热的午后，连体育老师都提不起上课的兴致，整队解散，三三两两离开操场。和庄慕一道去新华书店。书店位于实验楼底，自从改了作息后便少有造访。靠门的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些新的或畅销的书，看见《好吗 好的》，之前看见大冰发在微博的新书，顺手买下。摆杂志的桌子上，还未有新一版的《萌芽》，想着新概念的参赛表还差一张，暑假停停写写的完结了三篇稿子，尽管还是没底，但学业匆忙，也没太多时间去再写一部短篇。起先想着是否要将自己的日记送去参赛，但零零碎碎的琐事，整理不出什么所以然，也便作罢。

饭卡充值出了些问题，只得和雨泩约了超市。简单晚饭，逆着人潮归返。收发室关了门，不知暑假寄出的明信片是否寄到。连接教学楼和求是楼的天桥恰是晚风徘徊，树叶间隔晚阳熹微。操场上身着白色校服的人变成微小的模样，好像，也很久没踢球了。

纸戈发来信息问及，周六是否有空，生日聚会。好多人都好久不见，互动只剩下空间的点赞评论。还未成年还可以被定义为年少吧，但早已不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想起诗朗诵我写的第一首但没有被老师通过的诗。【念白里书页堆积的海，淹没了阳光也淹没年少的歌。我们天生会游乐嬉戏，我们也学会合上窗疾书奋笔。青春那么长我们学会行走学会奔跑，回头才发现影子还跌倒在原地。黑色的墨水黑色的天空。白色纸张白色的云。青春是一团茧丝困住小小的我们。小小的我们踌躇在青春里。我们跌倒在青春里。】那些淤积的胸腔里的黑暗，裹缚心脏。纸戈的十八岁生日。我的十八岁也快到了吧。因为高三而被冷落许久的朋友群，突兀地泛起些热闹。鹿纯说林嫃也会来。我看着手机屏幕，怔了怔，又看看坐在身前的雨泩，她认真吃饭的样子有些蠢，想对她笑。推杯换盏醉的是故去，年华念旧，今天也会成为昨天，珍重眼前人。手机锁屏。

同桌对我说，他也要写日记。我说好啊。正该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但值得纪念的东西那么多，转眼也就忘了。记录该是值得坚持的好习惯，想来，他是真的想记录，而不是眼红我写作积累的小粉丝。笑。

买了无印良品的笔，外观是简洁的模样，只是笔尖有些笨拙，用了些时间，还是p500比较顺手。抽空看了几页《好吗 好的》，还是大冰充满江湖气的文风。晚些时候，庄慕发来信息给我说，用一个晚自修看完了《好吗 好的》，突然想去流浪。流浪，看着这两个字良久，诗与远方，是我们都向往的吧。过惯了朝五晚九的平凡生活，小城的印记被镌刻在骨子里，遇见的阳光都熟悉，风声还会叙说昨天发生的事。白云该是最频繁的过客，风尘仆仆，又遥遥远去，不辞万里。当一切臻于不改变，当夕阳日日年年相同颜色，远方的人饮一杯清澄的酒，醉的是窝在故事里无处改变的人。你我一遍遍描摹远方，真的流浪时，写下的都是潸然。要走时，请记得同行。

蒋生因为要准备化学竞赛，在数学老师差异的目光下翘掉了数学课。前桌回过头来说，这般情景让她想起余淮。日子不紧不慢地晃过，还依稀记得刚开始记录的时候，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现如今，抬头看看贴在墙壁上醒目位置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四十八天。越来越多的试卷，堆积成白纸黑字的冰冷故事。写得完的是空白的最后一行，写不完的，是被冠以数字日日翻过的昼夜。总有些人聪慧过人，刷我们看不懂的竞赛题，上课时在我们还未理解题目就脱口说出答案。羡慕不来。但总需要平凡如你我，构成芸芸众生的庞大基体。读书写字，吃饭睡觉。也许高中时代很平庸，但也真切地存在过。故事结束后，你成为你，我成为我，他们成为他们。但在故事里，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他们还是他们。我们都穿着相同的白色校服，深色校裤，奔跑在红墙包围的校园里。

阳光生厌的午后，懒懒地熬过化学和生物课，和同学说明天见。和友人一起去Z+给纸戈买生日礼物，挑挑拣拣，对于这些表达心意的小玩意儿，向来都不擅长。

两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在觥筹交错里变成重重叠叠的影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脸通红迷迷糊糊的样子。这番模样成为蒹葭日记笔下喝醉酒的愚蠢形象。好久没喝这么晕头转向，靠在庄慕肩上迟迟起不来。发信息给雨泩说，喝醉了。六杯酒，一敬流年荒漠，二敬旧人不旧，三敬良人尚好，四敬时殊人陌，五敬百岁天长，六敬你我共饮浮生。看了一圈在坐，谁是谁的过客。

归去路，晚风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