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這回在柳湘蓮面前栽了大跟斗,可說是心靈的一大重創。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凡事吆喝著小廝就能滿足各種欲望的他,在黑夜的城外忽然叫天天不應,並深深體會一把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柳湘蓮捏扁搓圓,喝下這輩子從沒入過口的髒水。
被棄置在漆黑荒野,好不容易等來救援,又被賈蓉糗弄一番,百般央告才沒讓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丟臉,但風聲又怎麼會不傳出去呢?如果柳湘蓮被抓回來整治一頓,薛蟠也就找回臉面了,偏偏逃的不知所蹤,只能在家裝病遮掩羞愧。卻也正因如此,才有機會看見自己文不文武不武,過去那些力量不過是外來的藉勢。
我們的生命常常是這樣,長久以來安穩的圈在舒適圈裡,不遇點挫折就能以各種理由繼續安適。只有當舒適圈受到震盪、遭遇衝擊,才開始考慮要不要跨出這個暫時無法繼續獲得安穩的圈子。
然也可能像薛蟠那樣,當終於勇敢提出自己的想法時,卻被豢養著你的那個人或環境攔阻,理由或許如同薛姨媽,親切的說:「我們家不缺這點銀兩。」或者說:「你要孝順我,願意分擔家庭重擔,待在我身邊就是最好最讓我省心的。」有些孩子也就這樣,任一腔雄心壯志就此被掐滅在「溺愛與罪惡感」之下。
所以生命是需要有足夠的震撼,來令孩子看到所謂的保護圈可能是一種束縛,從而願意嘗試衝撞那層保護圈。對薛蟠來說,與母親的商議就是他長出自我的一個契機,不論此行出外是惡習難改還是稍有蛻變,那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生命作主。
幸好薛姨媽雖然溺愛,倒也不是以將兒子圈在身邊一輩子為生命的某種補償,尚且還懂尊重孩子的個體性,加之寶釵的分析,讓薛蟠可開拓自己的生命經驗。
換個角度看,時常我們以為自己身邊沒有充裕的資源,但會不會其實資源一直都在,關鍵卻看我們本身所為能不能激起資源願意來成為生命的助力呢?關於個人自主性、自發性的意志,確實是開創生命不可缺少的基本要件。
另外,薛蟠早年喪父,身邊跟的都是小廝或吹捧著他的公子哥兒們以及縱愛的娘親。第一次有人這樣狠狠教訓他,讓他生命展開一個變化的契機,認識到原來自己可以成長為和自己設想中不一樣的自己,後又在異鄉不計前嫌的營救他,柳湘蓮彷彿扮演他自小缺失的父親,那陽性能量的教育與引導,讓他理解到男性之間有這種模式的對待關係,也慢慢摸索屬於自己的陽性力量。
難怪薛蟠樂與柳湘蓮結拜,薛姨媽也不再計較往事,母子倆或許都看到薛蟠展現了自己不同以往的太陽光芒吧!
香菱因為這個契機住進大觀園,焚膏繼晷於自己渴望的性靈生活,與眾姊妹共賞雅趣。但這樣難忘懷的青春歲月,是不是成了夏金桂嫁入薛家後,她遲遲沒清醒看待「姊妹」也是有很多種不一樣的形式的原因之一呢?然命運的正反合,本不能以外人的角度事後諸葛,但求在生命燦爛的當下,不曾虛度。
台北的小牡羊
矢志喚醒眾人心底潛藏的至純智慧,以善知識結天下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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