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辈子挺苦的。
父亲苦在家庭经济的窘迫。父亲出生于一个农民之家。他生于1954年,当时刚刚建国,百废俱兴,农民都加入了合作社。爷爷奶奶们每天忙得挣工分,换粮票,否则没有收入。生下的小孩也没有专人带。父亲的姊妹有五个,他是男孩子的老大。据说,父亲小时候长相不讨喜,奶奶更偏爱小叔,父亲经常被奶奶无理打骂。当时每家没有自留地,吃饱饭却是个大问题。小孩子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集体的菜地偷黄瓜之类的吃。常常是小叔偷了东西吃,挨打的却是父亲,奶奶也不听辩解。打得太狠,留下了阴影,到现在,父亲也是在含着恨意的说这件事。父亲很小就开始干农活,到现在,他都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手。
父亲那一辈苦在政策的变动。
父亲头脑聪明。从他现在的谈吐、思路、逻辑都能看出。父亲读小学时经常考满分,他经常是老师夸奖的对象。可是她在他小学毕业时,时间跨入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文化大革命萌芽了,主张农业生产是主要大事,忽略文化教育。学生读中学靠村官推荐,不按成绩,以贫下中农干活为光荣,父亲的读书机会被刷下。父亲在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村支书告诉他,他不能去读初中。他大哭了一场,把所有的书丢进灶孔烧了,发誓从此不看书,读书成了他心里的永远的痛。所以,在我们这辈的时候,父亲是砸锅卖铁送我们读书。父亲成家以后,赶上计划生育强制执行。我们姊妹五个,有三个是被罚款的。本来收入就少,而每年被罚款,那时候还没有实行打工。父母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都是在土里刨食,在土里抓收入。但一年下来,收入微薄,支出巨大。父母亲就把主食和粗粮搭配着用,土豆,红苕,玉米都是主要的粗粮,一年到头,变着花样的吃,吃一次白米饱饭是过年才有的待遇。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红苕饭等,都是心有余悸。父亲母亲省吃俭用,勤勤恳恳,把五个子女送完上学,儿女们纷纷成家立业,父亲却老了。
父亲苦在身世、命运多舛。父亲在5岁时。爷爷过世,奶奶改嫁。奶奶又生了小姑,奶奶离开父亲,与继爷爷生活在一起,但离父亲不远,经常能看到。父亲当时还年幼,奶奶改嫁后,性情大变,父亲说:“嫁了后父,母亲也变成了后妈”。奶奶对父亲更是严厉,无理毒打成了常事,父亲是挨得最多的。我的二伯公,看父亲可怜,而且他也是一个孤寡老人,然后就把父亲过继去给他抚养,父亲才有享受到了父爱。二伯公是一个木匠,父亲小学毕业后就跟着他学木匠手工活,常年在外奔波劳累。但好在没有奶奶的打骂,伯公对父亲也很好,他很慈爱。他是一个被国民党抓壮丁的逃兵。听说他在部队是当炊事兵,他每天做饭,暗中观察逃跑路线,终于有一次机会半夜跳墙逃了出来。等回到了老家的时候,二奶奶已经另嫁他人,女儿也出嫁,他便成了孤寡老人一个。父亲跟他以后,教父亲读书写字,教父亲学手艺,给父亲成家,带孩子。我还是二伯公带大的呢!我对他有些微的印象。那时候,阿公每天喂我吃饭。他很慈祥,他死的时候我父亲说他还没有机会享福,父亲老泪纵横。奶奶改嫁以后,身边没有儿子。村民在哪,都很欺负他们。父亲觉得奶奶很可怜,然后就把家从一个县搬到了另一个县,来在奶奶的跟前。可奶奶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既是苦命人也是可怜人。她不会处理婆媳关系,也不会去处理儿女之间的关系。小姑二姑。小叔爸爸,他们是半路团聚在一起的,要想融洽谈何容易?奶奶是个薄命不明事理的人,遇事一哭二闹三上吊。本该是合家团聚过日子,却每天鸡飞狗跳。我从小就觉得我那个我家非常“热闹”。婆婆,媳妇,小姑,炒的热火朝天。父亲苦不堪言,但又不能把家又搬回去。当初搬过来的时候,是浩大的工程。没有车,全靠人力搬运。一栋木楼,一栋厢房,全是搬运过来的。50公里的山路,其难度可想而知,有愚公移山的感觉。当初二伯公劝父亲说:“你妈妈不是一个讲理的人。搬过去会吃苦的。”父亲是个孝顺的人,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最后真的被他言中。继爷爷也是一个不顺心的人。有有时是无原则地老好人,有时又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重组的家庭本来就很难,还多了些兴风作雨的人,搞得家里常常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在村里,村民当笑话看。父亲恨他们不争气,他更加痛苦。
父亲苦在命运。没有继续读书,他跳出农门的机会被扼杀在摇篮里。后来经村里推荐,他有幸成为政府调解员。本来是一片大好前程,可他担心二伯公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辞了这份工作,专心在二伯公跟前做事,又错过了转正机会。父亲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但是那个命不好,英雄无用武之地,加上磨难太多了。久而久之,他变得不甘,激进,说话毫不留情。
父亲苦在没人理解他。父亲要强,决定的事马上着手去做。家里子女多,男孩女孩全部送入学堂,只要愿意读,他都愿意送。为了增加收入,他第一个种植烤烟,当年收入不错,比种庄稼强。村民是不理解他的,为了子女读书,这么拼。母亲没有读过书,父亲的好多想法,他也理解不了。
父亲还在苦,还在勤勤恳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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