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黄烟
记得应该是六八,六九,七零年这三里,咱们老家老百姓手里都没钱。穿衣和其他家庭开支都靠一项共同的项目,就是在自己家的自留地里种植黄烟拿到集市上去卖。家家都是这样,以此换几个钱急用。
种黄烟和处理黄烟大有学问。种黄烟从育苗到采收,我们家是没有一个人懂行,全是照着人家的葫芦来画瓢。我们家穷,没有资金作本钱,种出来的黄烟像风豆叶,烟叶薄的近乎透明。家庭底子厚的人家,舍得下成本。有的买了豆饼来碾碎,喷上少量的水,用大盆盛起来,蒙上塑料布,放在太阳底下晒,长白毛了,就可以给黄烟施肥了。在每棵黄烟根前刨上一个小坑,抓上一小把,用脚盖上土。这些人家的烟叶像猪耳朵那样厚,施了豆饼的人家的烟叶有三个特点,一是份量重,二是烟味香,三是不截火。同样的地,有的人家收入是差的人家的三四倍。
处理黄烟叶也是大有学问的,同样是把烟叶绑系在烟杆上,烟的成色大不相同,家庭条件优越的人家做饭用的厨房是一间大饭屋,饭屋的上部平口部分均匀的固定上几根大杆,系好烟叶的烟杆正好放在两根大杆之间,密密排放,这个过程就是烘烟。靠饭屋做饭的热量烘烤烟叶,烤出来的烟叶呈红黄色,既好看又好抽。烟民们在集市上老老远就能看到谁的烟的成色,脚步不自觉的就被吸引了过去。我们家又没大饭屋,自然没有烘烤的条件,又没有上等的好肥料,我们家做出来的烟,不叫黄烟,是青色的,哪个烟民喜欢抽青烟?!你守在你的烟摊旁,不用担心有人会偷你的烟。我们家的烟,也有三个特点,一是份量轻,二是颜色青,三是无香味。
那时,我赶集的伙伴是郑贵安,我们两个人家都没表,他负责叫五更。他心里有事,不知道他睡了多长时间,就去把我喊起来了, 我们两个不害怕,一人两筐挑着,每回都走梨峪遛。到下路赶集,去的地方有福山,八陡,石炭坞,山头,最近的地方也有三十里。一天我们走到朱家庄和蛟龙之间,快到蛟龙了,我们两个坐下来休息一会。这时老远一个火球跳着向我们走来,我们两个互相壮胆,反正两个人不害怕。火球离我们越来越近,后来火球到了我们根前,才知道不是鬼火。原来是一个残疾人瘸巴推着卖豆腐的车子。因为是夜里走路,看不见道,在车爬头上挂了个灯笼,瘸的这条腿一着地,手这一头落下,爬头那头就挑起来,好腿一着地,爬头那头就落下,怨不得这个火球跳着向我们走来!他也坐下稍休息了一会,他说他是十二点从家里走的,这时,我们走山路已经是十七里了!你一算时间,就知道贵安是十点多就叫五更了。
我们到达福山集,问上夜班的工人几点了,第一个告诉我们,差一刻两点,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等吧,这回福山集是晚不了了,在福山集上还能睡一大觉。天亮了,上人了,贵安的烟一斤斤卖去,我的青烟无人问津。从没有人到有人再到无人,我的烟一两也没少。没办法,一两不少的挑回去,往回走肩上的担子比来时重多了,虽是原来的那些,挨了一天的渴和饿,身上没劲了,更主要的是花钱的事没办法解决,指望卖了烟可办事情,这下一点着落也没有了,往回走的步子特别沉。到家也早就亮起灯了。
福山,八陡,石炭坞,山头,我都赶过集。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想起那坎坷的卖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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