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黄菸(烟)种植也算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了。
从“畦菸苗”到“打菸(擗菸叶)”到“烤菸”、“分级”、“卖菸”差不多得大半年的时间。(秋后还得拔菸秸)
别的不说,单说烤菸,烤菸得有“炉屋”,看炉屋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什么时候添火,什么时候“定色,(寿光土话指的是菸叶的颜色)”什么时候“卸菸”……全凭老师傅的“火眼金睛”。
邻居二大爷就是看炉屋的老师傅,“炉菸”的时候基本吃住都在炉屋,整个“炉菸”的季节,炉屋也就成了村里的“娱乐中心”。吃烟,喝茶,喝酒,“砸牙”……印象深刻的还是去炉屋把锯条烧红“粘塑料凉鞋”。
炉屋的南边有两棵枣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秋夜》中的神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鲁迅先生这样写没事,如果我写成“炉屋南边有两株老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会不会被骂成神经病呢?
枣树最容易招“杀马架子”,“杀马架子”是寿光土话,是刺蛾的幼虫,绿色,长有毛毛。人的皮肤被毛毛接触,立刻奇痛无比,其毒性远超被蜜蜂蛰过。一般被其蛰后用风油精、碘酒之类的就可以缓解疼痛,过三五个小时,其毒被身体免疫分解后疼痛感逐渐消失……
二大爷好“喝两口”,也没什么像样的下酒菜,用他的话说“喝酒就是喝酒!喝酒光吃菜成了肴客了”。(客,寿光话念kei)
无意之中,我们发现了二大爷的一个秘密,只见他手拿铁锨和笤帚来到了枣树底下,把一堆“杀马架子”扫进铁锨,本以为他是要把这堆害虫倒掉的,没想到他拿着铁锨进了炉屋,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把铁锨放在了炭火上,并且不时的用树枝来回翻着“杀马架子”,起初以为是给“杀马架子”上刑呢!觉得很过瘾,过了一段时间,竟然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们贪婪的吸了两口“香气”,却瞥见二大爷脸上浮现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终于!大戏上场了!只见二大爷把烤熟的“杀马架子”倒在了桌上,并且斟上了一茶碗白酒。随后,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中,喝口酒,吃个“杀马架子”。那表情分明在说“真香!你们敢吃吗!”
为了不被二大爷看扁,我们也想尝试一下,也打算吃个“杀马架子”。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枣树底下捡了几十个“杀马架子”,然后来到了村北的“后埠”,我们在“后埠”挖坑、拾柴、开始了“烧烤”……“目量”着烤的火候差不多了,我们把“杀马架子”分而食之。
吃完“杀马架子”也就抹嘴的功夫,就觉得嘴唇火辣辣的疼,不一会嘴唇就肿高了……
于是,我们撅着嘴去找二大爷想办法,当他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二大爷笑得“鼻涕与眼泪齐飞”。二大爷很“江湖”,无私的把他烤“杀马架子”的秘诀传授给了我们:“杀马架子‘杀人’,主要是身上的那一层毛,把那层毛烤糊了,烤没了,就能吃,你们肯定没烤透……”
“杀马架子”杀着,抹氨水最管用,可是嘴唇没法抹啊!于是,那年夏天,我们撅着“肉乎乎”、“性感”的小嘴唇,任由它自行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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