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

坐在蒙古包里，我们又开始畅谈人生。

因为65岁的父亲用血汗钱请客，一顿饭显得弥足珍贵。

好在烤全羊还是物有所值，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大圆桌中心的一片金黄，像是在述说着辛苦劳作之后的喜悦。羊腿给谁呢？羊腰子给谁呢？羊排又给谁呢？一家人说着，笑着，原本不拘小节的我们也多了一份谦让。

不止烤全羊，还有爆炒羊肝，羊杂汤锅和时令水果。我一直提醒大家多吃点白萝卜和大白菜，尤其是白萝卜，能中和羊肉引发的火气。吃羊肉可驱散寒冷、温暖心胃，还能补气益血、滋养肝脏、改善血液循环。但“肉生痰”，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如果和有清凉作用的白萝卜一起炖着吃，不仅化痰、泻火，而且还能解油腻，让营养互补。这年头都讲究养生了，美味重要，健康更重要。

这样的家庭聚会，聊天是必不可少的。弟弟的光景不如先前，走了很多弯路才走到今天。先是培训班和美术班被迫关闭，后来广告店合伙人撤资，后来弟弟和弟媳四处借钱扩大广告店接连受挫，再后来两人守着小店一张一张发传单，一单一单接广告，有时忙到天亮才意识到自己该睡觉了，如今小店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南先生依然是人群中最沉默的那一个，一直信奉如果语言不能解决问题就不要轻易承诺，我们都慢慢接受他此生过着平凡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想想他也有些不易，跨越三省随我来到如今这个城市定居。

爸爸也不善言辞，只知道拼命照顾着身边的孙子，不停给他们夹菜。母亲永远把我当作长不大的孩子，怕我没时间做饭，早早包了二百多个饺子，还做了石磨豆腐，买了菜种子和肥料。

忽然有些想念姐姐，姐姐又有些年头没回家了。记得年轻时我曾威胁姐姐说再不回家我们就不认她了，而如今，虽然姐姐没回家，可还是随时和我们保持着联络，总感觉她好像一直在我们身边一样。

姐姐挣钱快花钱也快，也舍得给亲人花钱。逢年过节给母亲打钱，给孩子们买衣服，给我和弟弟置办一些年货。还会在某一天对我说:“幺妹，我想给你买块手表，有喜欢的吗？”“幺妹，我想给你买某知名品牌的化妆品，你要不？”“幺妹，生二胎吧，生了不上班那几个月我给你打生活费。”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花姐姐的钱呢？那是她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挣来的，那是她一人背井离乡忍受巨大的孤独和寂寞挣来的。

谈人生之后，最重要的还是吃。可是我们的战斗力太弱，即使快撑破了肚子，也只吃了三分之二。打包的时候，母亲一直对服务员说，分两袋子装，给两个孩子一人拿点。临走时专门问了服务员打包羊肉的做法，她说，用水多洗几遍，炖汤喝。后来按照她的做法，加些豆腐皮、白萝卜、大白菜、海带炖起来，又可以吃上几顿了。

好在吃烤全羊之后弟弟接了那家店八千元的广告，不由感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回家路上一直思考着生命的意义，忽然对吃和玩也有些期盼了，想吃更多好吃的，去更多好玩的地方。但心里更清楚，人生的意义远非于此。

文/何婉仪

2021.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