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0

磨剑记（8）

8，飘海

　　袅袅要真武在她生日正日去她家。真武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高高纤细的身段，如花的面容，天真无邪，聪慧体贴多情，心细如发又勇敢豪放。在聚会后，真武要把簪子还给她，她红着脸说：‘哥，我送给你了。’真武仔细一看，簪子是紫金，上面镶了10粒深碧翡翠，泪珠形状，名‘十滴泪’，知其名贵，却不知是袅袅传家之宝。他送给她一对金链系垂的锥形黄钻耳环‘无坚不摧’，作为 16 岁生日的礼物。他骗自己说，无非是投桃报李，其实，这也是他的传家之宝。袅袅马上要他为她带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欢喜异常。

　　真武穿戴银缎绣花儒衫儒巾，足登朱舄，备四色礼物，腼腼腆腆来到苏家。袅袅的父亲苏贤、母亲楚湘极为欢迎，亲戚朋友满座，都是热烈而友善，世外桃源之人，真诚而无虚礼。昨天认识的小友，高个子养由（复姓）高，小笛手狄子春，红头发绿眼睛小吉姆，领舞的金发碧眼戴安蕾等等，已是熟人，马上消除了他的陌生不安，自然融入群体。小袅袅今天是大红衣裙，梳妆打扮，与昨天又是不同，真武不觉心醉。特别是她戴着那一对杏黄钻石的耳环，像打秋千一样乱晃，真武心中又惊又喜，看样子她的父母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酒席宴上，真武以大陆嘉宾，被推首座，苦辞后坐在一位须发如银的老叟，被尊称为八公之下。小吉姆的父亲，捕鱼能手荷兰人吉德罗，是个豪放的大个子，和安蕾的父亲，金发碧眼的瘦高个子英吉利人戴乃特，反复与真武较酒，真武酒量极好，仍觉酩酊。饭后，有人看戏，有人玩牌，孩子们聚在一起胡闹。苏贤把真武带到书房，说：‘这个浣纱村，真可算世外桃源，村民大多半耕半读，也有渔人樵夫商家，家家都珍藏有几本书。男女孩子六岁必上村塾，同时女孩女红、男孩练武。听说你喜欢古书，我这里有一些，你可以翻翻，喜爱的带走，读完送还即可。’于是命人砌上茶退出。真武大喜，随手翻去，打开一本地方志，翻到一页：‘天裂地震，花莲山上露出一黑色大怪石，幽幽闪放暗灰色光芒，坚愈钢铁，形状古拙，被称为‘拙形’。国姓爷郑公成功兵丁在其上磨刀剑，无不锋利持久。战事息，渐被遗忘。闻其下有宝，无人见之。’后面还有更详细说明。真武大感兴趣，决定借几本地方志回家读读，增加对当地风俗文化的了解。

　　此后，这些孩子常去真武家玩耍，自由自在，自得其乐，不打搅功课，反而能帮助做些杂事。袅袅则是天天必来，有时跟著读书，有时静静地在一旁做女红，看真武读书。帮助做饭烧菜喂野鸟打扫庭院，就更不必说了。一天，她拿来一个小锦囊，说：‘哥，你猜是什么？’真武摇头。她说：‘我家传下一团杏黄色丝线，质地极好，我给你编了一个东西。’取出竟是一条三尺长双剑穗，编工极是细巧，美丽异常。真武高兴得发痴，想起师父说过：宝剑长穗结红绳，有姻缘之分，不觉心跳脸红。

　　一天，袅袅来了不见真武，高声呼唤，真武从林中走出，足登旧靴，腰上插一短斧。袅袅问他在干什么，他拉袅袅在树下坐下，说：‘我下山三年了，师父不许我回山探望，怕耽误时间。我曾跟谢拓先生学过六壬神课，略知皮毛，没完全学会。不久是师傅大寿，我却心绪不宁，六壬神课推算，似乎师父有难。我想师傅道德高深，如何会有难，反复推算，更加迷离，心中却更不安。因此我决定冒著斥责回山去给师父拜寿。去早了师傅一定会说耽误时间，贪图与师弟师妹玩耍，去晚了又怕赶不上。而台湾去大陆航船时间不定，且要做生意没有准定的期限。因此，我买下了一根大树，要造一独木舟漂洋过海。算好时日，登陆后日夜飞奔，5-7天即可上山。所以，现在正在寻找一株又大又直，质地良好的树，我已向村里的八公、吉德罗先生他们讨教过关于船和大海的事了。’他怕袅袅因即将到来的分别悲伤，不想她跳起来拍手：‘好玩好玩，我们来造个大大的独木舟！’真武心想：到底是孩子。

　　一群孩子都来帮忙，碍手碍脚，但也增加乐趣。真正能干活的，是高个子养由高，笛手狄子春等两三人。意外的是小吉姆，年纪虽小，却很懂行，什么龙骨要直，重心要低等等，因为荷兰是以航海立国的，国粹家传。不久独木舟造好了，长12丈，桅、帆、桨、舵俱全，共花去了 5 页金片。出发前两天，真武向袅袅告别，虽然计划一月即回，心中却也颇为依依。袅袅用她美丽大眼睛深情正视着真武，射出黑幽幽的光：‘哥，不用告别了，我跟你去。’真武大惊：‘那怎么行？此行风险太大’。袅袅：‘如有危险，你不会丢下我自己逃生吧？’真武：‘这是什么话？’袅袅安静地说：‘那就行了，如果你回不来，我还活着干什么？’此话掷地有声，出自一16岁姑娘，心都在里面了。真武感动得抱住袅袅：我和你生死在一起。于是，第二天郑重向苏家提出求婚，苏家概然应允，一方面是这里的婚事很看重孩子自己的意愿，真武与袅袅交换金簪‘十滴泪’和耳环‘无坚不摧’，父母已经默许；另一方面，跨鹤先生施丹阳的清名，海内外尽知（他的传世之作有：《灵宝筚法》3 卷、《五空论》49 章、《修真指玄图》15 式），衣钵大弟子的人品毅力，也已亲见，很是满意。在 16 岁订婚并不早，许多同年姑娘已是妈妈。苏家提出要十天办酒席订婚。因师傅寿日在即，真武和他们反复磋商，多留两天，至亲聚一聚，明确身份 --- 未婚夫妻，仪式回来再办。

　　袅袅对真武说：哥，高哥他们几个也要去，他们的父母都同意了。真武本想一口拒绝，但看到袅袅的坚定神色，知不可挽回。遂一一访问家长，想不到都同意，很愿孩子到大陆一游。小吉姆的父亲吉德罗说：我们荷兰人自古是‘海上马车夫’，名震世界的北海海盗，漂洋过海如同走大路，让孩子见识见识最好。只有袅袅好友金发碧眼安蕾的妈妈不准，结果是：养由高、狄子春、小吉姆，随真武和袅袅去。

　　真武怕村民来送，装好粮食饮水用品，深夜由花莲江出发，飘向大洋。真武带了5片金页，背插飘着杏黄长穗的玄武古剑，怀中 20 多枚青钱，是他的暗器 --- 金钱镖。养由高带著长弓硬箭，他是一名优秀的弓手，家学渊源。狄子春的笛子，既是兵器，犹如专门点穴的判官笔，或水下专用的分水蛾眉刺，又可射暗器‘吹箭’。连小吉姆，背上也有一支短梭标枪，腰间 9 把飞鱼叉。离开台湾前，大家在一小馆饱餐一顿热食，又补充了一些淡水和食物，张起风帆，向大海飘去，向大陆驶去。

　　天气晴好，日光照人，海风阵阵吹来，一群群海鸥，在船前船后飞翔，发出欢乐的叫声。独木舟‘尊师’号，像一个梭子，劈波而前，划起两道白浪。台湾离最近的大陆（福建），只有150 公里，但台湾海峡的海水一年四季是南北流，所以横渡不易。真武坐在尾部把舵，一手操纵船帆，注视前方，袅袅靠在身旁呢呢喃喃。船头的小吉姆，自称船长，胸前挂着千里镜和指南针，手中拿着六分仪，指挥着航向。大桅杆下，坐着狄子春和养由高，狄子吹着悠扬婉转的笛曲，与海鸟叫波涛声相应。养由高用系著细绳的长箭，从深水中射得几尾大鱼，利刃切成薄薄鱼片，夹入葱蒜花椒生姜和盐面，味道极为鲜美。真武手不得闲，袅袅整理好喂他，还用纸接住残屑，不时给他擦擦嘴，一口鱼片，一口面饼，一口清凉的水，好像知道真武的心思。真武吃饱，袅袅也吃了一点，就把头钻在真武怀中午睡。养由高和狄子也在打盹。

　　突然，小吉姆说：‘不好了，磨剑哥，我们碰上了‘卷龙’。’天边一点黑点，如野马疾驰，刹时天昏地暗，狂风卷起恶浪，向小舟打来。真武叫醒养由高和狄子春，叫所有人把自己绑在小舟上，因为这整木小舟，浮力极大，翻了也不可能下沉，且底重上轻，被浪打翻也会自动反正。真武用一根三丈长布带，一端拴在袅袅腰上，另一端则在自己臂上。在风暴中，小舟像一根小草乱摇乱晃，几次穿入水中再钻出，整个翻了一个底朝天、底朝海。狄子和养由高抱紧桅杆，小吉姆抱紧船头，真武用双腿夹住舵柄，把袅袅紧抱怀中。三个时辰过去，风浪减小，小舟恢复正位，全体人员精疲力竭，但安然无恙。船上用品丢失不少，最糟的是没来得及收帆，被刮走三分之一，剩下也裂成几块。袅袅缝补后勉强挂上，这时天渐渐黑下来，周围都是深碧的恶浪，完全不知船在何处。所幸还有些食物和水，大家饥火中烧，饱餐了一顿，情绪稳定下来。

　　袅袅冷得发抖，所有衣服都湿了，真武源源不断对袅袅输入内气抗寒。小吉姆说：‘指南针丢了，现在从北极星可以判断方向，但不知船的位置。’真武说：‘我们向西略略偏北的方向吧，总会到达大陆的。’这时风已小了，海上推出一轮明月。养有高操纵风帆，真武用两头有叶片的大桨划水，均匀而有力，船慢慢前进，真武祈祷能准时赶到。狄子大叫，你们看那是什么？船后水中，隆起一座小山，一会一对巨眼，闪闪放光，快速追来。养由高操起弓箭，一箭向那巨眼射去。真武大喝一声：别射！已自无及，箭似流星飞出。一声清啸，真武射出一枚青钱，把箭打偏，落入海中。吉姆说：这是抹香鲸，不害人的。那鲸来到船边，似很友好，前后左右嬉戏。但那庞大的身躯，涌起的巨浪，把船颠的东摇西滚。真武说：狄子，把你的笛子吹起来安抚它。真武把长索拴牢桅上，手执另一端一跃而起，飞上鲸背，用剑轻轻敲打鲸头两侧。这玄武古剑是大禹王和玄天帝镇服水族妖怪之宝，鲸似会意，笔直前游，拖着小舟，快速前进。有时也潜入不深水中，真武闭气跟随，像钉在鲸背上一样，袅袅等高兴得呵呵大笑。

　　就这样，大海月夜，一头小山般的巨鲸，拖着一叶小舟，在笛声安抚中，在古剑指挥下，箭般地前进，比原来满帆还快。两个时辰后，东方渐露曙色。突然，前方波浪乱滚，起了无数巨大漩涡，水中冒出一个八脚的巨大无朋乌黑水怪，丑陋凶恶无比，张开血盆大口，直向巨鲸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