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天
文 | 刘道彬
一直想为故乡的春天写点东西,然而古往今来写春天的文学大家实在太多,留下的优美词句也是数不胜数,我再去写,实在有班门弄斧之嫌了,而且故乡的春天太大众化,就像大众化的脸型,没有给人一见就流连忘返的冲动。
但我也知道任何事物总有其独特的一面,故乡的春天也不例外,所以我就用近二十年的感受努力去发掘它的不同吧。
故乡的春季与冬季没有严格的分界线。
初春就如顽劣的孩子,他的性格与冬季并无二样,以至于人们依然要裹着大棉袄、大棉裤,戴上棉帽,穿上大棉鞋。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长,当西北风渐渐平静下来,油菜花开始抽头的时候,也就预示春天开始变得温和了。
紧接着,东风发出召集号,小草钻出地面了,梨花开了,杏花开了,杨树也打苞儿了,大家争先恐后,生怕掉了队,会被一群蜂儿鸟儿嘲笑似的。
此时的人们也不需要跟严寒躲猫猫了。
不信你看:三三两两壮汉抗着铁锹到田埂溜达,看看麦苗的长势;小伙子甩开膀子抖擞精神,希望新的一年里能拼出一片天地;小姑娘也梳洗梳洗,打扮打扮,摘朵野花插在发髻上。
最欢乐的还是一群孩子,褪去棉袄就像褪去了枷锁,手舞足蹈,红光满面,简直就成了瓷娃娃。
最美时光莫过于搬上椅子坐在廊檐下晒太阳了。
大人围一团,小孩围一团。大人们嗑着瓜子,唠唠家常,互相询问新年计划,小孩们打纸卡,跳皮筋,看看书,一上午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各自回家做饭,偶尔各自凑点食物搭伙,谈天说地,一团和气。
墙角的老人摘下帽子,用手来回摸几下秃脑袋,似乎这样做了阳光就会照射到皮肤深处,更舒服,更温暖。
东南风暖洋洋的吹着,一会儿就把人吹乏了,吹困了,让人眼睛越眯越小。
索性直接拿着被子倒头睡着了。
最快乐事情莫过于钻到油菜地里挖猪草了。
三五个孩子结伴拎上竹篮,拿着小铲子,找到一块大一点的油菜地钻进去半天都不会出来。
大家嘻嘻哈哈,比赛谁能够先挖满一篮,谁挖的猪草又大又嫩,有时也会钻出菜地透透气,顺便在田埂上翻几个跟头,追逐远方的小鸟;大家也会小心翼翼,憋足了气不敢发声,一方面担心被油菜地的主人发现会挨顿臭骂,另一方面闻着沁人心脾的油菜花香,抚摸着肥而厚实的油菜叶子,谁又忍心因为自己的疏忽一铲子下去把它和草一起挖起呢。
最好食物莫过于槐树花了。
把采摘回来的槐树花放水里烧开,放在太阳下晒干,装进袋子里,这样就能放得长久,啥时想吃了抓一把放在清水里浸泡一下,炒青椒炒韭菜都可以,包馍也可以,那地道鲜美的味道,不是现在川菜湘菜徽菜淮扬菜能媲美的了的。
当然,不仅仅是享受它的美味,还有采摘的过程,所谓“钓胜于鱼”,应该是异曲同工之效吧。
在故乡,按照树的数量,除了白杨树柳树和榆树,应该就数槐树了。
一到春天,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白色的,那种白色,是干净的白,纯洁的白,让人看着就感觉舒服。
走在树下,槐树花香扑面而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享受,让人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一摸,捋一把放进嘴里尝一尝,那种感觉,仿佛就是人间天堂。
真应了“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槐花虽好,但我们还是克服不了嘴馋的毛病,每在槐花打苞的时候我们会带上被单和竹竿,槐树上面有刺,我们不敢轻易往上爬,所以就把被单铺在地上,把竹竿一头绑上小棍,看哪枝上面花多,花嫩,就钩那枝。
树虽然高,但它枝干脆,一用力就折断了,大人看到就会训斥说,轻点,别“吃了果子丢了树”。
最怕就是“倒春寒”了。
本来暖洋洋的天气多好啊,人显得有精神,干起活来也有劲。
然而有一天突然狂风大作,绵绵细雨竟变成了野蛮粗暴的瓢泼大雨,甚至有时也会下起冰雹来。
这可真是要命的事情!一热一冷的,大人小孩极容易生病不说,更惨了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东倒西歪,树上的桃儿杏儿也落了一地一地的,砸出一个个泥坑来。
这是天灾,人们毫无反抗的力量,只能互相诉苦,互相鼓励,待一切平静下来再想补救的措施。
倒春寒,可真让人从头寒到心尖呢。
这些是我记忆中的故乡春天,只从来到江南工作后,就开始感受江南的春天了。
江南经济发达,高楼林立。
周末到处都是人,有的全家总动员,开车来到公园,来到郊外,野炊的,放风筝的,打太极的,其乐融融。
然而,在江南,却极少见到田园农庄,更别说槐树花了。
这里房子虽多,却没有一个人会跑到别人廊檐唠嗑的;树木花草虽多,却都是人工栽培的,花儿看着艳丽,闻起来一点香味都没有,这些哪能跟油菜花槐树花比呢。
这里人们虽有周末,平时却忙忙碌碌,吃饭要定快餐,睡觉要定闹钟,走起路来还要小跑。
我无意去夸奖一个而贬低另一个,只是各有特色吧,就好比城里姑娘和乡下姑娘的区别,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气质。
但我总感觉本来很质朴的东西因为城镇化的推进而变得越来越浮躁了,少了乡下春天的那种闲情逸致,却使人徒增无限压力与烦恼,以至于很多人盲目攀比,浑浑噩噩,失去了人生的本质意义。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是像机器一样无休止地工作,弄些失去了本性的东西来博取眼球吗?我想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我是越来越怀念故乡的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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