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听到,小鲁和小赵在谈论王晓云,他听到他俩提到了王晓云的名字,才注意听下去,停住了手里的活。
小鲁说:“哈哈哈哈,你说有意思不,刚才我和王晓云出去溜达,在外边马路上走,边走边嘎树叶(嘎树叶是一种东北的游戏,两个人各拿着一个树叶,用树叶的梗互相绕过用力勒紧,看谁的树叶梗没有折断谁就胜利),然后又互相捡小石子打对方,打着打着,王晓云突然从后边把我抱住了,哈哈哈哈……”
小赵笑着说:“你小子把我女朋友抢去了,王晓云本来和我最好,你一插手她就和我不好了,现在被你搞到手了。”
“这是她的选择呀,咱们都是平等竞争的。”
后边的话,庄汉尘再也无心听下去,他呆呆地看着马上就做好的船,感觉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他无法接受这突然到来的变故,他朝思暮想的喜欢的人,就这么跟了别人,难怪这几天王晓云见到自己不那么热情了,之前在路上见到庄汉尘,总是先笑,然后热情地招呼他小庄,这几天见到了,只是看一眼点点头,有两次干脆就装作没看到。
庄汉尘躺着,想进厂之后的各种事,遇到的人,工厂里忙碌的师傅们冷漠的表情,新分配来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打闹嬉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庄汉尘梦到王晓云在路上走,路边是好多房子,一排排的玻璃窗很整齐,王晓云回头看到了庄汉尘,喊他快点走,可是庄汉尘努力迈步想追上王晓云,但就是迈不开步子,两条腿没有力气,王晓云还在喊他,有些生气了,责怪他还不过来,但庄汉尘心里着急,但也没用,还是腿上没力气迈不开步,嘴里也说不出话,就这样挣扎着,听到旁边窗户里传出来歌声,庄汉尘用力把着窗框往里看,里面有个很丑陋的人,黑脸白眼珠,盯着他笑,庄汉尘一害怕,猛然醒了。
小鲁和小赵都躺下了,还在说话,小鲁在唱歌,屋里还有许多烟雾,感觉很闷热。
花了两天时间,庄汉尘决定不再想王晓云,不是自己的就不要想,帆船已经答应了就要最好,不能食言,自己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要学会工厂的各种技术,都是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帆船做好了,庄汉尘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给送到了王晓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大家围过来看帆船,嘁嘁喳喳的议论着,赞不绝口,都佩服庄汉尘的手艺。
庄汉尘一言不发,他心里犹如翻倒了五味瓶,酸涩苦痛,眼里甚至有些湿润,王晓云看着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小庄,你怎么了?”王晓云问到。
“没怎么,我回去了啊,”庄汉尘说完,像逃跑一样的,转身离开,身后大家还在议论,隐隐地听到说庄汉尘有才,手巧之类的话,庄汉尘心里只是难过,在厂区路上默默地穿行,路上几乎没人,路边的厂房里机器声隆隆作响。
每次看到王晓云,庄汉尘都控制自己不去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看到,王晓云穿着花格裤子,迷人的曲线总是让庄汉尘多看一眼,王晓云很少来庄汉尘他们的宿舍了,倒是小鲁经常去王晓云的宿舍,有时候都后半夜了才回来,还有几次干脆就住在了那里,王晓云同宿舍的张凤霞闷闷不乐,能看出来她有多痛楚,但她一直在迁就他俩,心里的苦从来不说出来。住宿舍就是这样子,大家都处在同样的环境里,都在坚持,保持良好的友谊比啥都重要。
实习两个月了,庄汉尘看遍了全厂的个个角落,了解了拖拉机生产的全部过程和设备,自己也画了厚厚的一本设备图纸,尽管都是手绘的草图,但自己也能看懂,和他一起分配进车间的另外三个学生,都被调转到了车间技术组,只有庄汉尘还没接到调转的通知,他知道这是自己总是离岗的原因,引起了车间领导的不满。
看遍了全厂的各个车间,庄汉尘开始对自己车间的砂轮机房产生了兴趣,砂轮机房里几十台啥轮机在飞转,轰鸣声震耳,工人师傅们打磨刀具,钻头,工件,都在这里,庄汉尘也把在垃圾堆那里捡来的各种刀具钻头拿来打磨,打磨锋利了再带回宿舍放木箱里。
接连几天都泡在砂轮室,下边回来脑子都嗡嗡地晕一阵子,耳朵也像失聪似的,要休息一两个小时才能缓过来,但也无法阻挡砂轮室的诱惑。
车间里经常有刚进厂的学徒工,也自己来刃磨刀具钻头,有的学徒工不会磨刀,就让庄汉尘帮着磨,“师傅,帮我磨磨呗。”庄汉尘经常遇到这样的求助,他喜欢被人求助,也喜欢被称作“师傅”,更是有求必应,每次都把他们递过来的刀具钻头打磨的锋利闪亮。
庄汉尘想,如果有个工具,能辅助刃磨刀具和钻头,不是方便了这些学徒工,不用再发愁磨刀了,于是他就开始在纸上用铅笔画草图,回宿舍了就躲在上床继续画,宿舍里还有别人求他帮忙做的帆船没完工,是王晓云办公室的一位大姐,看他给王晓云做的船好看,也想做一个放家里摆着,庄汉尘和这位大姐并不熟悉,但人家开口了感觉无法拒绝,就答应下来。
花了两天时间设计好了图纸,就去厂里车间后边的垃圾箱里找材料,垃圾箱里主要是切下来的铁屑,还有料头和砂纸油布,地上有钻头车刀和其他废弃的物件,庄汉尘找了几块可能会用上的铁块铁棒,回车间开始制作,缺工具就找工人师傅借,来车间已经一个月了,工人师傅们都已经认识了他,知道他是车间里新来的,只要好借好还,大家都愿意帮他,有时候需要使用机床操作,庄汉尘就等下班后,工人师傅们走了,再打开他们的机床,做自己的零件,车间里有那种友好的气氛,工人师傅们看到他在做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干涉,还会帮他做,他也趁机宣传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在给车间做个磨刀器,师傅们更是愿意帮忙。
花了十多天,磨刀器做好了,装在啥轮机上,试着磨了两个车刀,又磨了几个钻头,效果很好,师傅们早就在默默地看着他了,试验成功了,马上就有几个工人师傅来问: “磨刀器做好了?”
“好了,试试吧,看好用不。”庄汉尘表现的自信又自豪。
几个师傅拿着手里的刀具想使用,问庄汉尘用法,庄汉尘给他们讲解,他们上来试试,都表示还可以。
每天上班,庄汉尘都去砂轮室,有看磨刀器的,他就给人讲讲用法,使用磨刀器的多数是新来的学徒工,老师傅几乎都不用。
磨刀器安装后的第三天,庄汉尘早上去砂轮室,发现磨刀器不见了,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师傅,知道那个磨刀器哪去了吗?”庄汉尘急切地问一个进来磨车刀的师傅。
“好像被拆掉了吧,你问问调度。”师傅指了指楼上办公室。
庄汉尘来车间三个多月,就刚来那天去过一次楼上的办公室,一起进车间的另外三个学生,已经都被调进了楼上办公室的技术组,只有庄汉尘还在楼下实习,他不好意思上去,站在楼梯口往上看。
“小庄,上来坐会啊。”一起进厂的学生小贾在楼上走廊里看到了庄汉尘,叫他上来。
庄汉尘答应着,往上走,感觉腿软软的,他是个怕见生人的人,尤其是领导。
“你是有啥事吧?”小贾问。
“哦,我想找调度。”
“李调度啊,我看到他刚进办公室,在那边。”小贾带着庄汉尘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过了三四个门,来到一个半开的门前,门上有牌子写着“调度室”。
小贾敲敲门,“李调度在吗?”
“哎,哎,在。”里面有人回答。
小贾推门进去,庄汉尘跟在后边,“李调度,小庄有事找你。”小贾说完看着庄汉尘笑。
“李,李调度,我想问问,砂轮室有个磨刀器,怎么不见了。”庄汉尘感觉紧张,也不敢看李调度,低着头说。
“那个啊,小庄,你设计的这个玩意,不好用,放在砂轮机上妨碍师傅使用砂轮,我叫人给拆掉了,是陈师傅拆的,机修班大陈,认识不,估计你那个玩意在大陈那里。”
壮汉尘脸一下子通红,低头嗯了一声就转身出去,出了房间,他听到小贾和李调度在放声大笑,庄汉尘感觉到一阵难过。
庄汉尘想起了读书时,大学的一位老师说过的话,“当你们离开校园,就没人再把你当学生,你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庄汉尘第一次有了上班的感觉,真的和上学差异很大。
庄汉尘没去找机修班的陈师傅,他回到自己实习的班组,有个工人师傅,很年前瘦小,戴着眼镜,在和带自己的赵师傅聊天,庄汉尘也坐在旁边听 机器声很响,要仔细听 才能辨别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
“昨晚情况怎么样?”赵师傅问那个年轻师傅。
“昨晚惨了,全不见了,足有六十斤。”
“真够大胆的,真敢拿啊。”赵师傅说。
“啥丢了,是不是谁家丢东西了”庄汉尘问。
“是车间的铜块,就是钳工班做的那个零件,铜的,每天晚上都会丢,昨晚又丢了六十块,一块一斤啊,就是六十斤。”赵师傅解释道。
“不是有人值班吗,晚上。”
“看不住,没用,值班室在车间门口,那个小偷从窗户进来,窗户怎么严实他都能打开,这车间这么多窗户,哪能看的住。”
“那个小偷发财了,现在废铜一斤八块钱啊,一晚上他就搞到四百八,是咱们一年的工资。”瘦师傅说到。
“可不吗,他已经偷了一年了,估计早就发家了。”赵师傅说。
“以前还有偷铜屑的,就是班组的人,下班了就装满一饭盒铜屑带回家,后来被保安抓了。”
“嗯,早几年,你们都不在,咱厂里一个白金的坩埚都丢了,市局都立案了,后来也没查到。”赵师傅说。
“那东西能卖多少钱?”
“那可没数了,怎么也得几万吧。”
“我的天,这抓住了还不得枪毙了。”
“估计是。”
庄汉尘听着他们说话,想着自己见过钳工班做的那个铜件,金光闪闪的,确实是好看。
“小庄,你到办公室来一下,纪主任找你。”车间办事员,一个高挑的小女生,来找庄汉尘。
庄汉尘跟着办事员,去办公室,纪主任是车间副主任,将近六十岁的老人,声音沙哑,见庄汉尘进来,抬头说到:“你是新来的小庄吧,是不是叫庄汉尘?”
“是啊。”
“是这样,车间有一项重要的,艰巨的任务想交给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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