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八楼,与楼下的距离不高不低,下面的动静,诸如狗叫、喷泉、音乐声都会如丝般传导上来。前一段时间,东窗下一到固定时间,总会响起草原音乐,辽阔幽远,甚是好听。断断续续中,竟然听明了几句歌词:
"曾经以为那是月光为我牵的线,才会让你来到我的梦里面,花儿开满的草原,风儿变得缠绵。"歌词很美,音乐如行云流水。
舞 者是谁每天都在放这音乐,我透过窗户看见花园旁的一小块空地上,一女子独自一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为看个究竟,下得楼来,绕过花园,但见喷水池旁,一中年女子,浑身上下散发出艺术魅力,就着一台录音机,忘情的舞蹈。舞姿优美,一招一式显示出专业的学养。
过了一段时间,女子大约招到了三四个学舞的人,跳的更来劲了。先是让几位跟着她跳,时不时纠正一下。这舞蹈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跳的,学了几天,看来是难度太大,一个个不来了,剩下她一个人,每天先做预备,压腿,把腿举到头顶,然后独舞。陆陆续续又来了舞伴,跳来跳去,始终掌握不了要领,又消失不见了。喷泉池边,仅留下一个孤独的舞者。
看来,这广场舞不能太阳春白雪,你的动作太多,难度系数太大,连个志同道合者也找不到。
小区大约住了一两千户人,当初的设计师知道广场舞将是小区的主要活动内容,留了许多小广场,大的能容纳一两百人,小的仅一二十人。我楼下就有大小三个坝子,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北边窗下每到傍晚,总会响起铿锵的音乐。领舞的是说一口地道个旧话的妇女,在云南,红河州个旧市、建水、开远一带的人,说话如唱歌,婉转悠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红河人较之云南其他地方的人,有许多值得骄傲的资本,首先是云南的第一个海关是从蒙自开始的,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合大学,起先的校址也在蒙自。云南十八怪,"铁路不通国内通国外"也是说的这地方。特别是个旧的锡矿,富裕了多少代人。
我所住的小区,正好住进了许多个旧人,买房的时候,售楼处经理告诉我,你将与一批矿老板们做邻居。领舞的个旧妇人个子高,热心于跳广场舞。据我观察,她的音乐感觉和动作还停留在集体劳动的层面上,跳舞如挖矿,一上一下,又似农民锄草打麦,全然没有美感。但见那妇人自我感觉良好,连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目空一切站在前面领舞,时不时还训斥后面的人几句,下面跟着跳舞的,大多数也是操一口红河话的,偶尔混进去几位年轻妈妈,一招一式,如云似水,反而跟跳挖矿舞的一伙人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跳挖矿舞的队伍越来越瘦,领舞的大妈也不见了,我路过时眼睛也愉悦了。从此,北窗下的广场舞表演一会儿被舞剑的占领,一会儿又来了手执球拍玩彩球的,偶尔也有几位精力旺盛的妇人,云鬓高耸,率领七零八落的中老年妇女,伴随音乐跳舞,始终形不成气候。待我外出三月半载归来,很难见到是同一泼人,同一支队伍在继续锻练。
一晃眼在这个小区住了七八年,只有一支跳舞的队伍比较稳定。领舞的妇人同我住一个单元,每天一到晚饭后,如果我下楼散步,可能就在电梯里相遇。她们跳舞的场地比较固定,是小区内最大的广场,多的时候同时有两三支舞队各自表演,坚持下来的只有一支,人数大约有二三十人,同样是热情高于才情,舞姿平平。不过这支舞队很会扬长避短,她们靠各种颜色式样的服装吸引眼球,这个月是荷色的镶边滾花衣,上个月则是粉色的旗袍,很有些颜色。还有跳舞的道具,一段时间人手一盏灯笼,跳的自然是灯笼舞。
端午节小区搞包粽子比赛,晚上吃粽子看文艺演出,住我楼上的业余舞蹈家一袭粉色长裙,脸上塗满了五彩,乍一看有点吓人。但见她手握一柄绸扇,领着一伙人为大家表演了扇子舞。这伙跳广场舞的大妈,听说经常代表我们小区去其他小区表演。同一个开发商管理的地方,在云南有十来个楼盘,大理、丽江都有,巡回演出一次要不少的时间。说不定还领补助呢,要不她们怎么有那么大的干劲。
看来,跳广场舞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跳的再好,曲高和寡,反而令人忌妒,没人愿意为了广场舞去衬托你的美,你就是一个孤独的舞者。你跳的不好,动作僵硬,如开矿锄草,但有一伙人不问青红皂白,愿意跟在你的后面瞎起哄,仍然可以占据广场。归根结底,还是要找到组织,从服装道具到持之以恒,跳的好与不好无关紧要,关键是要花样翻新,脸上一律塗抹上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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