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跑得很快,而且从不停歇。我走得很慢,经常走走停停。我二十五岁了,虽然过得一直很平稳,没什么大灾难。但是也没有什么成就。有时候我会觉得很满足,有时候又会心有不甘。
在十八岁以前,我一直被父母的阴影笼罩,我唯一的想法是远离父母,逃离这种黑暗的生活,同时,我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大学生,给父母争一口气。大学生在我们这个小村庄还是很稀缺的。
在我三岁的时候,我就被亲生父母送到了养父母家,养父母是亲生父母的哥嫂,我应该叫伯父伯母,但是实际上我叫的是爸妈。亲生父亲姓贺,养父姓刘,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亲生父亲在小时候被过继给了贺家,改姓了贺。从三岁到了刘家,我就一直在刘家,期间,我有回过贺家几次,但都不长久。
曾经有一次,亲生父亲接我回贺家过年,因为养父母的极力劝说,我在大年二十九和贺先生回了贺家。小时候的我,性格还十分内向,不擅长和别人相处,而因为很少见到亲生父母,并不与他们亲近,所以话很少。贺夫人看我非常木讷,不怎么说话,就开始数落我像个呆子。第二天早上,贺夫人让我帮忙洗衣服,大冬天下雪的天气,就这么赤着手在冰水里洗,我是哆哆嗦嗦地洗完的,一声没吭,但是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大年初一,我提出回刘家拜年,依照我们那边的习俗,叔婶伯嫂家拜年是在初一,因为不想自己被别人说自己没良心,新年都不知道回去拜年,所以我坚决要在初一回家拜年。但是贺先生和贺夫人并不同意,执拗的我就冒着大雪一路往刘家走,最后是刘家的哥哥把我接回了刘家。从此以后,我都不愿意回到贺家了。尽管我在刘家也并不十分招人待见。
刘家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和我分别相差八岁、十岁、十二岁。因为家里比较穷,两个姐姐很早就辍学出去打工了,从我记事起,除了过年,基本上就见不到这两个姐姐。因为农村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所以哥哥是这个家中特别受宠爱的,尽管家里贫穷,爸妈还是把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哥哥。而我因为本身就是累赘,基本享受不到这种关爱,经常是爸妈打骂的对象,爸妈骂的最多的是“短命鬼”,我从来不敢违逆父母,每次听到他们吵架,或者是打骂我,我都会躲起来偷偷地哭。
我是抱来的孩子,在我们村并不是什么秘密,刘家也不打算把它当成秘密,我从小就从邻居、从家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是贺家人这个事实。我懂事较早,而且非常敏感。身边的人一直在给我灌输刘家养大我不容易,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不能没良心的思想。所以,我最怕的就是被别人说没良心。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刘家亲生孩子,而且刘家重男轻女思想重,所以一直都很乖巧,从不叛逆,生怕做错事情招爸妈打骂。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尽管家里不富裕,刘家还是供我念到了高中。即便从小学到高中,父母从未出席过我的家长会,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学习。我仍然非常感激,所以希望自己能够考上好的大学,让刘家扬眉吐气。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一本院校。这在我们村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刘家办了除父母婚礼之外的第一场酒席。在办酒席之前,父母还因为酒席应该在刘家还是贺家举办的问题,和贺家大吵了一场。我立场坚定地选择了刘家。为此,贺家的大女儿,也就是我亲生姐姐还威胁我说,会把我没有在亲生父母家办酒席的这种可耻行径公布在网上,让我遭受万人唾骂。办酒席那天,父母笑得很开心。村委会给考上大学的孩子胸前戴上了大红花,把考上大学的孩子从家里接到祠堂,按大学等级给我们发了红包奖励。因为进了刘家大祠堂,也因为大家开始叫我刘家的孩子,不再叫我贺家的孩子,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终于堂堂正正地成为了刘家人。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转变,真正地把我当成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从那以后,父母再也没有打骂过我。而我所谓远离父母的想法,在此时也变得十分可笑了。
十八岁之前,我的出生,我的生活一直被不同的父母“摆布”、“统治”着。没有得到一般小孩子应该得到的关爱,有的只是担惊受怕,每到寒暑假结束,都会担忧自己还能不能去上学。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甚至不敢做梦。十八岁那年,我上了大学。可我还是没有梦想,因为学的是国际经贸专业,大家都说做外贸很好,我就把做外贸当成目标,并以此为借口,挡死了所有其他的道路。毕业之后,我进了外资企业,没有做成外贸,却阴差阳错地做起了采购。一做就是三年。每天浑浑噩噩地度日,和原来的所谓的目标也渐行渐远。我变得越来越迷茫。一个人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是很可怕的。我开始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人生明明才短短几十年,就这么迷糊地过完,真的甘心吗?
我没有很远大的梦想,但是我也不甘心混混沌沌地过完一生。也许我不能成为大明星、不会成为商业大亨、或者是社会名人等等。但是我也想做一些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啊,不是为了父母、不是为了名声、不是因为大家说……仅仅是因为喜欢,那种你从早到晚、从春天到冬天一直做也不厌烦的那种喜欢。所以,听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这大概也可以是一生中的大成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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