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一天，在公交站等车，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疤痕，疤痕很深，一条条，一道道的，使他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我很快转过头去，有谁变成这样后，愿意让人“观赏”呢。

车许久未来，正等得无聊，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我扭头看了下，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正从一个随身背的布包里抽出几张一元面的钞票，笨拙地一张一张捋着。男人的手背疤痕累累，十个手指弯曲变形，其中两个小手指又尖又细，最上面的骨节高高翘起，已经无法伸平，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扭靠在一起。几张一元钞票，他废了半天功夫才捋顺平整，又从中抽出两张，放在上衣口袋里。好在一直到他弄完这些时，公交车才不慌不忙地进站。

小时候，也看到过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他的右脸几乎被一张死皮全部盖住，整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第一次看到那张脸时，吓了我一跳，没敢再看第二眼。后来，听人说他叫“狼剩”，十几岁时，跟父母上山采野菜，碰到了一头狼，于是变成那样子。

公交车上，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望着窗外。我又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他身上穿着老旧的灰色夹克衫，衣领一半翻翘着，袖口边有些许灰尘。他从哪里来，又去往何处呢？那个叫“狼剩”的人呢？他应该很老了吧，或许已经不在了。我这样想着。

三两站地很快到达，我因为这样的胡乱猜想，差点坐过站，反应过来后慌忙下车。那辆车停了下就又向前驶去。刚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如果人世间有些经历，也如梦一场该有多好，那样，醒来后一切依然还是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