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五上午因为在老家附近的县城法院开庭,又赶上周末,总算是有时间能回趟老家看看了。开庭的法院离老家县城有80多公里,不算远了,可是交通不太方便,转了两趟车,用了四五个小时最后才回到家。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酒店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明天肯定回家,母亲又高兴又略带些急切,说我平常不提回家看看,她还不那么想我,可一听说我要回去,就特别想,想得不能行。
(二)
终于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没有特别的开心,却是特别的安心和轻松。母亲开电动车来接我,一路上不多话,只是嘱咐我路上见了邻居、熟人一定要打招呼。
老家,还是老样子。因为家里有三个五岁以下的小娃娃,所以院子里、屋子里都有些凌乱。不过房屋后面有大片菜地,很是丰富,丰富到让我难以想象在家照顾着三个小家伙的母亲,她是怎么做到的。
菜地里,母亲种了芝麻、红薯和花生,还有几垅青椒、豆角和西红柿;菜地旁边的池塘里母亲养了一群鸭和鹅,呱呱地叫着,衬托着夏季里的村庄。池塘边母亲还种了一小片玉米,玉米结的不大,这两天刚好可以掰下来煮着吃,又嫩又甜,小家伙一顿都能吃两三个呢。菜地的坡上还有黄桃树,枣树,柿子树,石榴树,月季花,夜来香,还有一小片青竹……
说起这青竹,还有一个小插曲呢:大概是11年的时候吧,父亲突发奇想从朋友家里要了三棵如三根手指那么粗的竹子,像三个标杆似的栽种在屋后。有一天傍晚他从外面回来,看见三棵竹子少了一棵,饭也不吃就满村庄转悠着去找,天黑了也没找着。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做饭时,他竟然刚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就有点不开心地嘟囔着: 也不知道谁家熊孩子给弄走了,我大早上又转了一圈也没找着……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偶尔会往家里带一些花草,有桂花树、杜鹃花、月季花、吊兰,都是一些常见的花卉植物,但是他和母亲种起来却自得其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觉得他们开始慢慢变老了。
那个我曾经想要逃离的农村老家(三)
晚上等弟妹下班带着孩子回来,我就带着他们和小侄子、小侄女一起去集市上的饭店吃饭。
孩子们看到我都很亲近,三岁的小侄女围在我身边不停地要跟我说很多话,小丫头口齿伶俐,说起话来表情又很丰富,逗得我已经完全忘了那些琐事和烦恼;最小的小侄子还不怎么认得我,可是不到一个小时我俩就熟悉了,小家伙也毫不吝惜地把他手里吃的东西分享给我,我去哪,他就跟到哪;大侄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却也懂事,母亲说他还比较省心。
父亲因为在离家40公里的邻县工作,回来比较晚。在饭店吃饭时,正好同村的叔伯也去家里找父亲,父亲就干脆回家把他们一起接来饭店喝酒聊天。就着简单而实惠的家常菜,一家人聊着天,那种“把酒话桑麻的”亲切和平淡,于我而言似乎有着难以抵挡的魔力。
(四)
吃完饭回家,给三个小家伙洗完澡,又和他们玩闹一会,等他们都睡着了,我和父亲、母亲才能安静地坐下来聊会天。
父亲喝了点酒,话很多,不停地和我说他的工作,说他以后的想法。母亲听了一会,笑着打断父亲,说我好久不回家,就想听听我讲些自己的事情,父亲那些事他都听出茧子来了。
其实,父亲说的那些有着他的良苦用心,他知道我辞职了,母亲虽然不太理解可是尊重我的选择,而父亲却是将他以后的打算告诉我,是为了启发我。
从小到大,父母算是对我比较放心了,对我约束也很少,我有什么想法会主动跟他们说,但他们从来不干涉,只是表达他们的看法,然后由我自己去决定。说来也怪,我父亲脾气不好,可是记忆里他从来没打过我,即便他打弟弟时,我在旁边主动“找打”,他也只是拍打下我的背。有一次我犯了错,他就在院子里画个圈,让我站在里面,让大太阳晒着我面“圈”思过,直到我知道错在哪为止。
有时我想,父母对我最好的教育大概就是“手放开”吧。
那个我曾经想要逃离的农村老家(五)
母亲那晚到凌晨四五点还没睡着,而父亲已经出去工作了。因为身体故疾,周六那天母亲一定要让我去以前常去的县城拿药,这一天我还是等于没在家陪她。
母亲知道我周日下午得回北京工作,周日吃完早饭就开始给我张罗带些吃的,煮玉米给我,煮她腌制的咸鸭蛋、鹅蛋,还去屋后拔了一大堆花生。我和母亲坐在院子里一边摘花生,一边聊,聊到最后,她忍着泪说:我有时候跟你爸说,要是不让你上学就好了,你也就能待在我身边,结了婚也能经常来看看我。
深情不及陪伴,无论我有多少理由都不能抵消母亲心里的不舍、无奈和那思念之苦。母亲不会说:闺女,我爱你,她只会在我到家以后,不停地给我削特意放在冰箱里留给我的黄桃,然后开心地看着我吃。她也会不厌其烦地唠叨我的工作、我的婚事,可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对我的爱,我不忍心不耐烦。
(六)
下午母亲送我到集市乘车,三个小家伙也跟着送我。邻上车时,大侄子在车上低着头不说话,最小的侄子突然从车上站起来,伸出双手一定要让我抱起他,然后小脑袋紧紧地贴着我的肩膀;小侄女也在旁边撅着小嘴,嘟囔着:我不想让姑姑走……
一小时以后,母亲打电话来,嘱咐我路上再买些吃的。我问她,小家伙是不是都午睡了,母亲说,你走以后,小丫头回家路上一直哭,不想让你走。说着说着,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而我还极力忍着,直到母亲草草挂断电话。
我知道,无论流多少泪,老家都已经成了我偶尔驻足的“家乡”,可那里也始终有牵着我心的线,不会断。
无数次,我都怀着私心祈祷:老家,你就不要变了。我多么希望你不变新,父母也不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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