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有些故事,只讲给你听
❤️
故事写于2018年二月的第六天
那刻的时间显示十一点二十分
我躺在房间里,把耳机塞进耳朵,音量尽可能地调大,企图盖住所有的喧嚣躁动
播放的是陈粒的[历历万乡]
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
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
她午睡在北风
仓皇途径的芦苇荡
人民路有一家大冰的小屋,在2018那年,35元一瓶酒可以坐一天,每天七点开始,歌手来了,唱起歌了,不知道身份,年龄,家庭,性格,经历,南来的北往的,陆陆续续随着音乐进来了
有的人来,是为了情怀,回忆往昔
有的人来,是恰好经过,稍作停留
有的人来,是听歌解忧,借酒消愁
小屋有多小,就是一个小卖部的大小,学校寝室一般的面积,里面能容下的,除了唱歌的人和乐器,还有听歌的人和手上的酒,除了墙上贴的照片,还有的就是曾经来过这里的人写的留言
“啤酒还是梅子酒”
“梅子酒,谢谢”
大冰的小屋在那年还只有11家,胡子是在大理分舵,递给我的梅子酒,灯光下看到的颜色是酒红色的杯子,大约有一百毫升,很小一杯,喝了一口,有些甜也有点儿酸,有梅子的香气,也有酒的浓郁
坐的位置是一个角落,视野却很好,可以看到弹唱民谣的歌手,可以看到陆陆续续进小屋的人,大家都一样,点了一杯酒就坐下听歌,不管之前在哪里做什么心境如何,但起码那一刻,我们的经历是共生的
人满了,两排位置都坐上了人,胡子在仅有的空间又放上几个小板凳,依旧不影响人来
第一个女歌手是长发,叫陈一豆,她的名字和她的歌声一样简单纯粹,清澈的嗓音一开口就是一幕幕动人的画卷
她唱[历历万乡]
她走在马蹄的余声中 夕阳燃烧离别多少场
她向陌生人们解说陌生人的风光
等她归来坐下对我讲 故人旧时容颜未沧桑
我们仍旧想要当初想要的不一样
她唱[十二]
你是九月夏天滚烫的浪
你是忽而大雨瓢泼的向往
你是飞越山川河流的大梦一场
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
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风光
她唱自己的歌[慢慢]
长路漫漫 相聚别离都不算美满
苍老的我有一个你 感受风轻云淡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个短发女歌手,她说,大家好,我叫王二狗,我们的乐队叫动力火锅,我们马上要出道了
她总是唱自己的歌,唱原创民谣的姑娘
她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她的每一首原创都闪着她独特的人性之光,嗯,和她的模样一般,充满灵气,很酷,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大家想听什么歌,走心的还是走肾的”
“走心的”
于是她唱起了荷塘月色,唱起了青春修炼手册......
“我们家的梅子酒好喝吧”
“好喝”
放下杯子,她开始唱[小半]
灯火阑珊 我的心借了你的光是明是暗
笑自己情绪太泛滥形只影单 自嘲成习惯
多敏感又难缠
还有[易燃易爆炸]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又举起杯子和我们干了一杯
“这首歌叫催眠,王菲的一首歌,大家听过没”
“没有”
“装,都给我装”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 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再数一回 再数一回
有没有荒废
忽然天亮 忽然天黑
诸如此类 远走高飞
一二三岁四五六岁千秋万岁
她应该很喜欢王菲,还有陈粒,感觉有些相似却又具备自己的特点
她唱[如也]
残缺的虚伪的好的坏的
不分场合在装着深刻
遗留的曾经的活的死的
不分轻重 缠着我
折磨我 贪得
“我们合唱一首同桌的你吧,我先起个头”
人都在唱歌,和着伴奏,小屋被各色声音包裹起来,突然变得暖和许多
还有宋冬野的[安和桥]
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她突然唱起了[贝加尔湖畔]
多少年以后 往事随云走
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
这一生一世 这时间太少
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还有我很喜欢的[理想三旬]
时光匆匆独白 将颠沛磨成卡带
已枯倦的情怀 踏碎成年代
就老去吧 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 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 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 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
结束了么?不,没有,故事才刚刚开始
美丽帅气的王二狗唱完歌后,准备和我们一起谈谈人生,小屋往里还有一间小黑屋,我坐在门边所以就率先推开了那扇门,看见屋里除了地上有一个圆形的昏黄的灯,其余地方都比较暗,整个墙面写了五个字:我有一杯酒
一部分人和我一样,跟着走了进去,想和王二狗唠唠嗑,聊聊风花雪月的故事,一部分人继续留在外面,等待着下一位歌手
小黑屋就是树洞一样的存在,里面的规则很简单,不许吵闹不许拍照玩手机,只能是讲故事,进去的人互相不认识,不知道姓甚名谁,分享身上的故事,走出屋子后,依然谁也不认识谁,一句话来概括,带着包裹来,卸下包裹走
一开始气氛没起来,没人说故事,这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积淀,王二狗就用了击鼓传花这一招,吉他声为鼓,一包纸巾为花,吉他声停,纸巾到谁手里谁就坐在灯光那边的高脚凳上,给大家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小黑屋里大概有二十个人,游戏开始了,故事也开始了
(以下故事均采用化名)
第一个
我叫南江,以前的我比较内向,不善言辞,现在的我很喜欢在众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内心,我之前的职业是培训师,后来越做越觉得没意思,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就离开了,我目前的状态是离职旅行,顺其自然来到了大理,遇见你们,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共聚一起,真的很有缘
第二个
我是从贵州来的,大家可以叫我阿龙,我原来是在贵州遵义的茅台镇做啤酒,这些日子啤酒厂生意不景气,心理压力比较大,就想着出来旅行,来到了大理
第三个
我叫顾北,不到三十岁,29岁,我是一名导演,导演过一些电视剧,之前做过一年非诚勿扰,后来转到了游戏行业,做现在很多人都爱的王者荣耀,很苦,生活很苦,工作很苦,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我今天想说的是一直困扰我的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我有一个女朋友,异地恋,北京到上海,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距离,平时一闲下来就飞过去找她,两个人在一起一年,熬过了异地恋,总算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有一次见面,看到她手机里有她和她初恋的照片,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初恋对她而言是心里的白月光,很重要的人忘不了,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最后还是分开了,因为这件事,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王二狗:照片而已就分手,你不信任她
顾北:我们在一起,两个人手机都没密码,我是信任她,所以更在乎
王二狗:没密码说明光明正大啊,手机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北:不是,主要她一看到照片就哭,然后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的,所以才分开了
王二狗:那......你被绿了,爱是一道光
顾北:我到现在还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不明白,真不明白
第四个
也许是气氛足了,情绪到了,他是主动起来讲故事的
我应叫尘华,该是今天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31岁,我要说的故事是和我男朋友,是的,我和我男朋友
外面的小屋这时正在唱乌兰巴托的夜,这也是一首好听的歌,小屋啊,树洞啊,都被渲染得深情款款
“需要关灯么”
“如果可以的话”
仅有的一盏灯灭了,尘华继续讲着
我们两个认识了很多年,他比我小两岁,他的妈妈呢很爱他,属于思想比较传统的一代人,察觉到后,就逼问他对方到底是谁,终于到了瞒不住的那天,他的妈妈杀到了我家,我的工作经常出差所以那次我不在家,回去以后,父母让我去看心理医生,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么,我们两个人,像是忽然有了光,又突然找不到路,很绝望
放弃么?我们如此深爱彼此,不放弃,这个社会,这些舆论,谁能理解两个灵魂的相爱,现在社会比以前好很多,年轻人接收到的新事物多了,起码会有人理解,起码尊重,可是父母那代人不能理解,视之如洪水猛兽,他们想要孩子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过着他们那一代的生活,异性可以在一起,同性就是变态,就是心理有问题,可我们将会永远痛苦,后来吧,我和父母说了很多,说了自己的想法,慢慢地,他们默许了,而我男朋友那边,没有顺理成章,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了
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我们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关系不用躲在黑暗中,没有太多舆论的压力,也可以正常生活
顾北突然说到:在娱乐圈,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我身边有三成人,他们的身份都和你一样,我觉得这不应该感觉到羞耻,应该感到羞耻的,是那些用舆论做刀刃,仅仅因为不是不理解就开始否定并且恶语相加的人,他们才是应该羞耻的,不管最后如何,祝愿你们
尘华说话的声音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无所畏惧,他郑重地对着顾北,对着大家说了一声谢谢,坐下了
对于同性相爱,怎么说呢,存在都是有原因的,每个灵魂都是独有的存在,所以我们可以选择爱与不爱,爱人与被爱
之前读柴静的《看见》,里面有些话我很赞同
我问张北川:“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纳同性恋者?”
他说:“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作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
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恐怕不仅仅有性别的偏见,还有宗教,种族,等级,资本,甚至是无端的偏见,人越多的地方,有了先入为主,有了从众,有了矛盾冲突,偏见也就会变多变大
有人会因为信仰不同就把他人的信仰贬低得一无是处
有人会因为肤色不同就对其他不同种族的人群嗤之以鼻
有人会因为级别比别人高一等就觉得高高在上
有人会因为腰缠万贯而看不起贫穷
有人会因为自己是这个性别就歧视看不起另外性别的人群
后者往往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因为不一样,只是因为在一部分人心中常态就是向来如此的存在,向来如此便是正确的么
王二狗拿起吉他:来到大理,有的人因为人生迷茫,有的人因为感情不顺,有的人因为职场压力,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给你们唱首我自己写的歌[愿],祝愿你们这一生可以自由,快乐
历经过多少次 别离
上一次 何年何月
谁先转身
离去的人能否 回眸
能不能 最后一次
深深看你
心心念念的人呐
牵肠挂肚的人呐
来不及 道一声谢
来不及 说声抱歉
愿你如海般辽阔
愿你如梦般洒脱
愿你如风般自在
愿我如你这般
愿你如海般辽阔
愿你如梦般洒脱
愿你如风般自在
愿我如你这般
愿我们都这般
愿我们都这般
一天之后我刚知道,这首歌是二狗写给她去世的爷爷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之前唱歌那样闹,只是抱着一把吉他,安安静静地唱这首歌,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我体会到的是心痛,来自于深爱,来自于永别,让人窒息
第五个
我是寻子,来自山东的姑娘,我没有什么故事,因为我的家庭很幸福,父母也很开明,我就生长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没有大喜大恶,没有波澜起伏,每一天都是平淡如水,过着大多数人的生活,我觉得山东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城市,没有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让人心安但总觉得少了点东西,每天的生活相似,出去玩每次都是吃饭唱歌看电影
我今年23,不知道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我不想结婚,之前分手原因是男朋友说到想结婚,他想把我们的爱情变成一个结果,可我没有准备好或者说是根本没准备,在我心里,结婚是件可怕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结婚后会很痛苦,尤其是女生,不再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两个家庭,会承担很多责任,被生活慢慢束缚”
“可是很多女性最终终会嫁人,至于生活,是你可以选择的,如果说起责任,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承担着责任,生而为人”
寻子沉默了一会,也许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像是想明白了,她说:我不想因为婚姻失去我的自由,每个人,包括我,都只有一生,我希望遇到一个合拍的人,我们可以不结婚,在一起谈一辈子的恋爱,也会幸福的
第六个
这是我第二次来大冰的小屋,之前是在丽江,当时我去的时候正好冰叔也在,当我选择啤酒还是梅子酒的时候,冰叔问了我的年龄,未成年,于是冰叔说:小朋友还是去古城里边喝酸奶吧
今年我19岁,大一新生,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吉他是自学的,我现在也是网易云音乐上的一名原创歌手,我的故事不想提,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抑郁的,想自杀,去看心理医生,后来遇见了音乐,便把自己锁在里面,我一直避免着唱悲伤的歌,生怕自己被悲伤压着起不来,那还是给大家弹一首自己写的歌吧
树洞里的人走了几个,讲故事的人,听故事的人,接下来该谁了,有人大声说二狗,作为班主任,你也说一下你的故事吧
第七个
我是王二狗,嘘,别笑,我没啥故事,干脆就说一下我的头发吧,大家看到我现在的头发是短发,之前也是长发及腰,不是有一句话么,想要检验一个人的颜值就去剃光头吧,对于颜值我当然是很自信的,于是在我头发长到长发及腰的时候去剃了光头,结果,妈的,说好的高颜值呢
很多人来大理不是来看风景,是因为遇见各种不如意来疗伤,你说你们怎么就那么丧呢,很多人走了以后,大理也慢慢变得丧了,因为你们的悲伤被留了下来,这个地方帮你们记得
听了故事的第二天,我看了王二狗的微博,在网易云上听了她的歌,这是一个对世界善良的姑娘,她的一些行为可能在一些人眼中是叛逆,是疯狂,可是,她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存在着,追着自己喜欢的事,拿起吉他可以唱一个晚上,独一无二,熠熠生辉
2018年看她的微博日常,她最爱的是她的奶奶,她的微博有很多照片都是和奶奶在一起,照片里她的眼睛温柔极了,她叫她阿命,“阿命”是大人对自家小孩的昵称,最亲最宝贝的意思
王二狗的人生,到处闪着叛逆的光,她拧着一股劲儿,不断地向上向上,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的歌奇葩或者自己像个神经病
第八个
我是芒果,在首都师范大学读大三,没什么故事,感觉和大家的故事比起来算不了什么,现在大三,状态是比较迷茫的,打算出国深造,可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纠结了很久的事是研究生出国学什么专业,嗯,就这些了
第九个
我是和芒果一起来大理的,大家可以叫我许愿,以前的性格比较内向比较闷,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芒果是我的好朋友,就带着我走出来啊,去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见到了很多风景,旅行的意义就是让我觉得活得越来越快乐,越来越真实,生活啊人生啊都慢慢明媚了
我就说说今天发生的小故事吧,我们今天白天去了洱海,准备回来的时候发现车没了,是一个路上遇见的卖炸串的大叔把我们送回来的,我们坐在小车上,回来的阳光特别好,一路上这个大叔和我们一起唱歌,大叔很潮还会喊麦,他准备在他的车上安一排彩色的闪光灯,他还想开着卖炸串的小车去旅行,到达目的地后,我们和大叔合了影,告别之前大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照片,记得给我美颜哦”
第十个
在讲故事的时候,有一个姑娘进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一只黑色温顺的狗,王二狗从高脚凳上蹦了下来
“这个是双喜,大家有喜欢纹身的可以找她,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和创意的姑娘”
双喜就坐在唯一的那盏灯照亮的地方,灯光下的尘埃飞舞着,给她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她的狗狗安静地卧在那里,就算有人凑上去摸了它一下,也是慵懒地摇一下尾巴,王二狗突然变得很开心,蹲下来摸了好一会那只安静的狗,然后起身
“我给大家再唱一首歌吧,歌的名字叫[善良的狗]”,这首原创的歌只能现场听到,我也只记得几句
热锅上的蚂蚁它烫的跳脚
水里的鱼 快快游着
此时的你 还是笑我太小
关在笼子里的猫 鬼哭狼嚎
窗子外的麻雀 快活的飞着
此时的我 还是想要出发
总要有几只善良的狗来衬托那些智商过百的人
总要有几只善良的狗来衬托那些品德高尚的人
所以双喜啊双喜你别总喝酒,反正还有我陪你
所以双喜啊双喜你别总喝酒,反正还有我陪你
王二狗最后说:你们都是有规则的善良的人,我只想当一条自由自在的善良的狗
在她唱歌的时候,双喜一会看看她一会摸摸自己的狗,拿着手机凑近狗狗拍大头照,偶尔应和王二狗那么几句“好,喝酒”,“嗯”,“哪里总喝酒"......偶尔跟着音乐左摇右摆,揉揉自己的眼睛,在灯光下,就连蓬松的头发都是慵懒的,这是喝过酒的状态
有点清醒了,双喜给我们说了她的故事
我已经来大理一年半了,为什么来大理,因为失恋,失恋后整整喝了两个月的酒,去各种各样的酒吧喝酒然后回去倒头就睡,后来我来到了大理
有人喜欢大理的洱海,大理的苍山,大理的风花雪月,我更喜欢大理的云,天上的云每天都不一样,大理的日出,太美了,我留了下来,这个地方太好,太干净
曾经有人说过,去大理吧,去艳遇,去洱海边遇见爱情吧,没有的,洱海边没有爱情,什么都没有
来这里一年半的时间里,遇到过几个人渣,最后遇见了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在人民路的一家酒吧上班,那里是一群很丧,对钱没有概念的人,太丧了
我还是很喜欢大理,但是我,突然想离开了
我坐在没有光的位子上,静静看着这个姑娘,双喜的发型是乖巧的波波头,说话的声音像未经人事的孩子一样
一个人喝酒不代表不善良,而是用一种方式把自己的经历,苦闷,开心或者难过喝进骨头里,时间久了,就会流到心里
第十一个
下一个是谁,双喜随意指了一下,灯光亮起来了,那是一个大叔,很安静的样子,安静到只能看见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他的心情
旁边一个女生悄悄对我说,这个大叔来过好几次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每次来,都能看见他“
”那你讲故事了么,我猜每次都是同一个故事“
”当然“
你们可以叫我乔林,这是我第三次来大理,每次三个月,转眼间,看过了这里三个季节的风景
大冰的小屋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每次来,都是坐在角落里听别人的故事,我是看客,是听众,今天是个例外,我从局外人跳进故事里,成了说书人
目前是在做普洱茶生意,因为我爱喝茶,前不久在昆明租了一个房子,不和外界联系,不和别人交流,把自己放在房间里,把心锁上,就这样过了十九天,偌大的空间里,我是形单影只的存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呼吸,只有我一人的
我是在嘉兴长大的,很久以前其实不爱喝茶,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我曾深爱过的女人,她爱喝茶,为了她,我从浙江来到了云南,最开始是做服装生意的,四年前分手了,就一直留在了云南,她已经离开我了,我却再也离不开茶
听完这个故事那一刻我想到的文字是:我曾遇见你,见之不忘,我曾思念你,思之若狂,如果没有住在你心里,那都是客死他乡
大叔的故事讲完后,坐在门口的吉他手起来弹唱了一首他自己的歌[长发及腰]
王二狗说了一句:今天的你们,比昨天还要丧
第十二个
吉他手名字叫路遥,”路遥知马力“的路遥,头发有些长,也有一点乱,给我的感觉是流浪的沧桑感,要说的故事像他的头发一样,杂乱无章,又有迹可循,每个字眼都充满着自由的气息
长发及腰这首歌是写给我女朋友的,她很漂亮,有一头长发,为什么写了这首歌,理由很简单,我女朋友说我给我老妈写过,给前女友也写过,唯独没有她
我们一个白羊,一个巨蟹,在一起总会有种火星撞地球的感觉,有过相濡以沫,有过水火不相容,我带着她,她跟着我,就这样“拖泥带水“到现在,嗯,我爱她
我不是大理人,一年又一年,在这里待了很久,大理这个地方,和所有地方都不一样,有我喜欢的色彩和模样,13年下过一场雪是我心里仅有的关于大理下雪天的记忆,每一天都让人欣喜,如果说我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从142的体重变成192,成了一个肥宅
音乐这个玩意,有的人喜欢听,有的人喜欢唱,有的人爱的浅薄,有的人爱的深沉,从最开始的流浪卖唱到驻唱,一步一个脚印,没有捷径,慢慢变成现在的我,你们眼中的我
我们这些唱歌的人应该比你们还要热爱,音乐早就成了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每天醒来睡去,都会在想着那些歌词,那些旋律,刻在骨子里,一天不唱歌就会不舒服,嗓子还好那就一直唱下去
因为常年在外面,过年了,你们可以出行旅游,可以回家吃年夜饭,关于过年,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们过年没有假期,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唱歌到深夜,抱着吉他, 伴着月色,抬头是满天星光,低头就是岁月如霜,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次过年,我刚唱完歌,走在路上,刚好就跨年了
路遥的故事讲完没多久,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起身,这个看着沧桑而又剽悍的胖子,用手拨拉一下有些乱的头发,朝我们温柔地说,我媳妇的电话,我要离开了,去见她,灯光照在他身上,柔情似水
第十三个
小黑屋里还剩下两个歌手,气氛比起最开始那一刻,好了很多,空气里是自由
"可以点歌么”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我看向他,给我的感觉他不可能来到这里,娱乐一类的像是和他不沾边,老实敦厚,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在一群年轻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他的确来到了这里
我是长安,从北到南,从东北来到这里,这次旅行很特殊,我从东北,她从海南,带着小孩,来到了这个地方,来这里过一段时光,我这一生仅有的最后回忆都会被放在这里,进来大冰的小屋是个意外,看到里面有人弹唱就进来听歌,现在除了歌,还有故事,是顺其自然,又像是命中注定,我今天想点一首歌送给她,因为再过几个月,她就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请问你要点什么歌呢”
“我不知道”
“那她来了么”
“来了,在外面那个屋子”
王二狗决定先想好唱什么歌再让人去请她,准备陪着小孩在外面,给这对夫妻一段最后的记忆和独处的时光
在大家在想要唱什么歌的过程中,坐在门口那个男歌手弹了[后来],唱了一首[给你们]
有人说唱[同桌的你],有人说[凉凉],有人说[你就不要想起我]
男人摇摇头,都不合适
“我只想祝福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歌手准备好了,就让人去请她,小黑屋里安静极了,大家都屏气凝神,这是一种仪式感,同时也为了祝愿陌生人一切安好
女人进来了,个子不高,短发,她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送给她的歌是「当这一切都结束」
当这一切都结束 你是否失落
当我随烟云消散 谁为我难过
没有不散的伴侣 你要走下去
没有不终的旋律 但我会继续
倘若有天想起我 你蓦然寂寞
人生是一场错过 愿你别蹉跎
以上是部分歌词,我在听到“倘若有天想起我,你蓦然寂寞”那句时,突然湿了眼眶,也许明天就会道别,从此不相见,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能走一场, 便可记住一生
后来他们又唱了一首歌,并祝愿听到歌的人都如歌里写的一般
第十四个
王二狗说:今天比昨天更丧,很多人心情不好就选择逃到这里,排斥周围的一切,可是我们,最终都会回归现实
在我出去之前听到的最后这个故事,是一个军人
我是齐安,是一名军人,部队在山西大同,同时我也是部队里的排长
部队里面生活一样的苦,我至今记得有一次训练,是2015年12月25日,我在石家庄,那天我们每个人负重13公斤,走了100公里,一夜的时间
关于部队会有一些不好的言论,不能排除一些问题的存在,但是那么多年,我所处的部队,从来没有发生过黑暗面的事,我想说,不要觉得现在的军人只是做表面功夫,或者是为了什么功名,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国家有难定当全力以赴
部队里的人学历不一样,素质不一样,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虚伪,可作为一个排长,我要想和自己带的兵相处好,就得聊一些他们喜欢的话题,接地气的有,玩笑话也有,不可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齐安的家庭条件很好,他说他曾经想的其实不是当兵,选择这条路,是家里要求的,不过从未后悔
也许是觉得小黑屋里空气有些闷,也许是被“丧气”压得喘不过来气,屋里故事还在继续着,我走到屋外,继续坐在角落里默默听歌
这会弹唱的是怀森,他的头发有些长,肆意地扎了个小马尾,看着不羁却很文艺,唱歌的时候总是深情,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帅
听了两三首后,该歌手璠子了
第十五个
璠子,是在上海很多酒吧驻唱过的歌手
璠子说:每次在上海酒吧唱歌都会觉得非常抽离,因为当你好好唱歌的时候,沉浸在音乐世界的时候,总有一些桌子,突然炸出摇骰子的声音或者划拳的声音,背景音乐和声音是烘托气氛的,那个当下,但凡有点音乐梦想的人,可能都会有些失落泄气,我不过是个播放器,并没有人在意我唱了什么
中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反正璠子一个想不开就从上海辞了,飞到昆明,锻炼意志,从昆明骑自行车翻越了N座大山,并在暴雨之夜,经历了孤身一人在深山老林的恐惧,拖带着无处安放的躯壳,终于在4天半后,胡子拉碴,没有人型的出现在大理城的大冰的小屋门口,说故事的时候,人永远风淡云轻,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璠子说,会继续出发,可能过段日子骑行去西藏,可是这两天他车被偷了,瑶子是个会跟观众来事儿的歌手,调情和情调,在风骚的歌手身上永远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璠子有首歌叫[陌生女人的告别],写的是自己在上海衡山路的酒吧,冬天,一个鲜红嘴唇,穿着大衣的女人,默默喝酒听他唱歌,几波酒后,女生看了他一眼,一个回眸,转身离去,唯有落寞,写在歌里
他说九月这首歌,是很多民谣无法超越的,十年二十年几十年过去,[成都]、[南山南]兴许会随风而去,他说[九月]这首歌的意义远远超越时空的距离
他说歌词创作讲的是一个灵感,没有灵感挤不出来一个字,有灵感的时候,比如他曾经在火车上,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写完了一首歌[列车],现场也给我们唱了这首歌,温暖而又骚气的璠子,这首歌是流浪,是漂泊,是列车渐行渐远,是无尽的相思和离愁别绪,中间有一部分是吹口哨,俏皮而又慵懒
且将白发留给时间
我将要入睡
你正好来长眠
他把大理称为第二故乡,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大理能让他心安他说大理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的地方,不管身份如何,地位如何,不管经历怎么样,来到这里,一切也就重新开始了
唱完一首又接一首,瑶子舍不得放下吉他,终于结束了,已经快午夜两点
小屋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去,胡子站在门口收着钱,昨天又过去了
故事的最后
在小屋里碰巧认识了一个比较投缘的女生,和我同路,出了小屋的门也就一起沿着人民路,向洱海门走去,那个时候街上没有白天的明亮,没有夜晚的人来人往,游戏的人群纷纷散去,显得冷清
那天夜晚的天空被星星点缀,美的不可方物,我这个凡人,偏偏无法看清那样的美
快到洱海门的时候,安静的空气里弥漫着寒气,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还有音乐声,是[女儿情]
我看见黑漆漆的洱海门洞下面,坐了七八个人的样子,他们在对酒当歌,海阔天空,好不痛快
路过的时候我们俩好奇就扭头看了一下,一个声音响起“一起啊”,两个人便走了过去,盘腿坐在地下,靠着洱海门的墙听他们唱歌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大理的”,初次相遇时我总是会问这个问题,或者问从哪里来,算是彼此之间的客套
“我们啊,是一群要死在大理的人”
突然就被震惊到了,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是普通的闲话,她们把死这个东西说得刻意而又随便,像是看透了人世间的芳华
她们原来是古城里面开店的人,白天笑着面对生活,夜晚也可以痛哭,抱看酒瓶坐在路上大声唱歌,对于他们的无所畏惧和洒脱,我是羡慕的,想起在凤凰的那天夜晚,我们也是一群人,抱着酒瓶子在沱江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
“谢谢你们,再见”
大概快三点的样子,滴滴回到住处,倒头大睡
写在最后的话:
2021年初总算整理完了2018年初的文字,几年前的文字看起来难免幼稚了些请多多担待,那天去小屋碰巧带了个小本子,所以就刚好记录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大冰几本书,在校期间有一次参加了大冰的读书会,站在台上帮忙弄了活动,去了大理刚好路过,就进去坐着喝酒听民谣,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喜欢大冰,甚至觉得有些装的成分,我也不喜欢大冰的小屋,吸引我的大概是那些可以散发生命之光的人们,是他们让回忆与一个地方,一首歌,衔接了起来
在那天我没有说故事的原因,没有勇气是其一,之二是我不知道如何说,当时觉得人生寡淡索然无味,看完故事的你们也可以思考一下,倘若有一个机会去分享倾诉你的人生,最先涌入脑海的是什么样的人,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不甘,悔恨,欢喜还是热切,文字来源于生活我却偏偏喜欢真实发生过的故事,隔了三两年,我也不知道那些陌生人后面的故事如何发生的,众生百相,皆须自渡,我相信,有趣的灵魂绝不会辜负热爱的一切
“故事还在继续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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