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情事(一)
文/蓝江
爱玲,记否我们初见时我写给你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如今看来,我终究是不能明白你的。你原是极心高气傲的,宁可重新回到尘埃之中,也不甘让我时时仰望了。之前我竟一直愚笨到想你永远是我窗前的那轮明月,我只要抬头,是时时都能仰望见你的。 ——胡兰成致张爱玲
1943年,相遇胡兰成时,张爱玲23岁,已是文坛冉冉升起的一颗耀眼明星。胡兰成大她14岁,当时是汪伪政府的宣传部副部长,有名的笔杆子,风流倜傥,才华卓著。
胡兰成注意到张爱玲,是因为她发表在上海《天地》杂志上的一篇八千字的小说《封锁》,胡兰成品读过后大为赞赏。二十多岁的女作者小说能作得如此之好,胡兰成当即决定前去拜访。然而,却吃了闭门羹。没有预约,清高孤傲的张爱玲不见任何人。
胡兰成立于张爱玲家门口,提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和地址,从门缝塞了进去。张爱玲见到字条,心生好奇,第二天下午出人意料先去拜望了胡兰成,不成想,两人第一次相见,就别样投契,一谈就是五个多小时。
清高孤傲、苍凉早慧的张爱玲,从此不由自主沦陷于一段深情,由此可见,文化汉奸胡兰成的魅力与魔力。
当时,胡兰成至少已有过三个女人,发妻唐玉凤已逝,第二任妻子全慧文为他生过四个儿女,风情万种的应英娣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然而张爱玲一出现,其他女人都成过往。
此后的数日,每隔一日,我是必去的,到后来竟是止不住地天天要去了,而你也是愿意见我的。我们整夜整夜地说话,才握着手,天就快亮了。 ——胡兰成
1944年8月,张爱玲与胡兰成结婚,张爱玲在粉红的婚帖上亲手书写: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胡兰成接着写上: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到底有没有一段静好岁月?作家王蕙玲在《她从海上来:张爱玲传奇》中这样写:和胡兰成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张爱玲都当做是金粉金沙当空纷纷落下。幸福像是住在高楼上,是离地腾空而起的,看红尘已隔了九天十八层外。
美好时光真的有,只不过似云烟转瞬即逝。1944年11月胡兰成到武汉,不久认识了小他22岁的年轻美丽的小护士周训德,仅仅半年,1945年5月,胡兰成就娶了小周。
紧接着,奔波逃亡中的胡兰成又拥有了范秀美。1946年2月,张爱玲不顾生命危险,辗转南下一路寻到温州,没有尝到与丈夫团聚的甜蜜与温馨,却只剩下被辜负的满腹心酸和无限委屈。
无论是小周还是范秀美,更不要说张爱玲,胡兰成是一个也不想丢,女人啊,各有各的美好。流亡中的胡兰成背着汉奸的骂名,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花着挂名妻子张爱玲资助的银钱,写着自己最想写的绚烂文字。
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笔下的文字却美得让人无法抗拒,想来,张爱玲面对着他的那些华美信件,内心止不住地波澜荡漾,终是不能决然放弃。
好在,爱玲后来遇到了桑弧。桑弧大爱玲四岁,温润如玉、细腻安静的清俊男子,一个很努力的沉默内敛的电影导演。他们的交往是私密的,在张爱玲直到去世前还在修改的作品《小团圆》里,世人才得以窥见这段隐秘的情感。
胡兰成带给张爱玲的痛苦无边无沿,张爱玲曾有过这样的文字: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
胡兰成带给张爱玲的不但是情感上的伤害,还有事业上的拖累。因为她是文化汉奸胡兰成的妻,所以稿件的出路也成了问题,没有人向她约稿了,直到桑弧出现,才解救了她。
1946年8月下旬,文华电影公司成立,当时由桑弧负责公司的艺术创作。他几经辗转找到了张爱玲,随后他们合作了《不了情》《太太万岁》这两部电影剧本,频繁的接触中,一份情感也在慢慢滋生。
但是,这份爱于两人都不能坦然面对,两个人都有重重顾虑。在桑弧,爱玲只能是那个让自己仰望的云端上的才女,她永远不可能落入凡尘成为他平凡的妻。在爱玲,她是汉奸的妻,身体上的伤心理上的伤,她觉得自己终是配不上完美的桑弧,犹豫着,温吞着,这段感情慢慢就冷却下来。1951年,桑弧娶妻,下一年,张爱玲也离开上海去了香港。
但是,正因有了桑弧,1947年7月,张爱玲才会决绝地与胡兰成一刀两断,但断得让人有些费解,她把与桑弧合作所赚得的30万元稿费,全部给了胡兰成。这或者亦是张爱玲独特地表达骄傲与惩戒的方式。
说到底,爱已深入骨髓,再怎样想尽办法剔除,终是要留痕。爱是一场生死劫,走过劫难,保留着心理上的一点骄傲,远遁他乡,从此永远不相见。任你假惺惺怀念,永不再回头。
附: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信(首尾)
爱玲:
我坐在忘川里的湖边,看微风拂过,湖面浮着枯黄的柳叶,柳枝垂落水面,等待着风给予的飘落,那是种凋零的美。风的苍凉里,我听到了那款款袭来的秋的脚步正透过水面五彩的色调,荡漾而来。湖水的深色给人油画的厚重感,那天边的夕阳,是你爱看的。不知道你经常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如今是何模样,如今是谁倚在窗边唱歌。
我常以为,天空是湖泊和大海的镜子,所以才会如此湛蓝。我坐在这儿,静静地等你,我的爱。而你,此刻在哪里呢,真的永不相见了么?记得那时,我们整日地厮守在你的住所——静安寺路赫德路口一九二号公寓六楼六五室。爱玲,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想想也是好笑的,到现在我还无法解释当时的鲁莽。
(信文中间部分略去,结尾是——)
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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