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7年11月10号,19岁的马克思给父亲写了一份信;2011年3月,徐飞博士为自己的新书《法律与道德》做序《通识教育再认识》;2018年10月,我看到了马克思和徐飞的书以及这两篇自认为对我影响深刻的文章,有感而发,也学着写一封信,给我的亲人,给我自己。
亲爱的世界:
生活中往往有这样的时刻,它好像是表示过去时光结束的界标,但同时又明确地指示出生活的新方向。
在这样的转变时刻,我们感到必须用思想的锐利目光去观察今昔,以便认清自己的实际状况。而世界历史本身也喜欢回首往事、审视自己,这往往使它显得是在倒退和停滞不前;其实它只是坐在安乐椅上反躬自省,从精神上探究自己的活动——精神活动。
个人在这样的时刻是富于感情的,因为每一变化,既是绝笔,又是伟大的新诗篇的序曲,这新诗篇力图留住正在渐渐消失的辉煌的色彩。但我们还是要给一度经历过的东西竖立一块纪念碑,使之在我们的感情上重新获得它在行动上已失去的地位。不过这对于我们经历过的东西来说,哪有比父母长辈的心怀,兄妹给予的关怀更值得珍藏的呢?父母长辈和兄妹是最仁慈的法官,最亲密的朋友,是以自己的火焰来温暖我们进取心的爱的太阳。至于那些不受欢迎的应受责备的东西,如果不是作为本质上必然的状态表现出来,又怎能更好地得到矫正和宽恕呢?而从最低限度来说,偶然性即精神迷惘所经常造成的那种恶作剧,又怎能不被责备为心灵扭曲呢?
所以,当我在这里度过一年时间,回顾一下其间所经历的各种情况,以便回答你,我的世界,这个时间,我20岁的正中间,请允许我作为考察生活那样来考察我自己,把它当做我自己在科学、文学、个人生活方面全面地展示出的精神活动来观察。
当我开始思索和写下一个个郑重其事的字时,表达的可能是20岁的老态龙钟也可能是20岁的多愁善感,不过,这些看似老态和善感中间终归到底是有些生活的积淀和人生的思考的。在大学校园的一年异乎寻常地使我心绪不佳,因为我看到的岩石并不比我的心灵更峻峭、更粗犷,宽阔的城市并不比我的血液更富有生气,学校的饮食并不比我所抱的一连串幻想更丰富、更耐消化、就连文学也不如远方充斥的自由那样美丽。
对我大多数状态而言,读书写作可能是最好的抒情方式,我总觉得想法搁置久了要么我疯了,要么想法丢了,时间也是一样,不知做些什么时解闷读读书,这一次次的精神跌宕,终究在一段时间后缓缓降落,虽暗波汹涌但又风平浪静,于现在,我还能平静地把昨天和明天分割在今天,然后把今天寄托在此刻。相比于发牢骚的那些灰暗的时间,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平静心思着实难得,也着实令我感到幸福。
我是想了好久的,在我最年轻,最能接受教育培养自己的时期,怎样把每一天过得自由美好,怎样在这一段时间之后勇敢地接受现实社会的检验,也就是我一直问责自己的:想好了吗?做怎样的一个人?做怎样的一件事?走怎样的一条路?而回答这几个问题,最好不要用任何形容词,具体一点,现实一点。
我的第一兴趣是在科学上的,它应该就叫做科学吧,没有具体的职业性名称的定义,做个科学家?行,那就做个科学家;做个学者,科研工作者?可以,去做;做个工程师,到企业搞科学?也行,挺好的。无论做什么,有个真正热爱的甚至疼爱的在那里心里会比较踏实。我是觉得科学的奥妙和单纯挺适合我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的。
文学确实很像一个孩子,时常天真的玩笑让人惊叹生命的奇妙,忽而认真地哭泣又让人顿生悲凉。那飘忽不定的冷暖像极了现实的生活。倘若有一天看不见了,听不见了,说不出话了,还可以死皮赖脸地活着,嗨,原来啊,是有一个如我一般的人,他都活着。有时候我,突然走着走着,就一个人傻笑,这种感觉很神奇:别人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笑。这是多么自私又可笑的笑啊。我有时候还能突然说出一首小诗,一段歌词来,别提多幸福,就算全世界剩下我一个,我也会活着,一个人大喊着背诗,多么嚣张,多么潇洒。先别谈什么冲击人类文学高峰的话,它对于我个人必将是不竭的精神源泉,至少现在,它好像已经给我的世界装点了几份亮色。
生活在纷乱的世界,总会受到一些影响,可能其中不好的影响大于好的影响,如果站在独立者的角度看,这种结果是悲哀的,可是,似乎又是不可避免应该存在着的,这样说来就有些孤独和落寞又无可奈何。我想一个刚刚从空旷田野到繁杂喧嚣城市的鸟也会这样,一时之间很难适应,后来可能适应了,整体上存在着一种热闹的表象和孤独的心理。
而未来的所有发展可能也是这样,与自己现在的想象背道相驰,可能一直处于打破规则和建立规则中,这些规则不是完全对的,区别在于它面向哪些人是完全对的,面向哪些人是完全错的,哪些人又是无所谓的,这其中,卷入了一批人,又抛弃了一批人。无可奈何,在这件事情上,任何理想主义者的牢骚都是分文不值的。我们所认为的美好只是我们的美好,不是他们的。
我亲爱的世界,当我再次反思我在这里度过的未来时光,我会情不自禁的感到些许失落,我正在接受对于开始接受社会考验之前的最后一场教育和训练,我完整人格的形成也会在这几年有个最终的结果,我时常看一看那些大我几岁的人,看看他们的面貌,我便了解了我以后的面貌,实如你猜到的那样,我不太喜欢那样的我。教育是手段,是方式,而人是目的。虽然整体上的社会反映是良性的,但我能看到我们的不完整。所以,我是打算着认真刻苦地钻研哲学文学的,目的不在于考试和学位证书,在于建立完全理性的自我,好让我在走入社会的百花筒后,寻得内心的坦然和面对逆境的勇气。
我亲爱的世界,当我开始审视自己的所有,它时常让我困惑,我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同时又无所不有。我的自信不是完全的,我的自卑同样不是。这种心理活动或者精神活动来自于生活的经验和对未来的一丝试探,我时常在这其中探知最真实的自我。我是知道真实的我和我自己认识的,别人认识的,不一样,也永远不会一样,但靠的近一些终归是好的。虽在宏观上认定这是一个年轻人应有的,不用怀疑的状态,可是,谁又能说明这种状态是扪心自问的结果,而不是他人的颐指气使。
我亲爱的世界,一个人行走的大路上存在很多小路,这对于一个行走的人来说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幸运在人生的可能性和未知性,不幸在选择的盲目性。不是社会在定义我们,而是我们在定义社会,文理分科没有划定我们的人生,选择专业也不一定是在限制我们的可能,我只是觉得,找到自己热爱的和能实现自我价值的事业才是值得做的事业,而这种事业的定义最好是空泛的,起码对于一个还未入世的人来说应该是这样。无必要强调选择,因为在走一条路时,人这种社会性的动物早就做好了选择,大路是对的,小路是用来装点的。
让我在20岁的这一时间平静地寄一封信给你,我的世界。 .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毫无捷径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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