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暑热难当。这个时候最适宜的,莫过于寻一处清凉,安放炙热,上山无疑是一个好选择。于是和李姐相约,就向五台行。
和大姐一家在浦东机场碰头,意外地又与其他几户陌生人家相遇,就这样我们组成了一个五台山游历团。我们一起先搭乘飞机去太原,再由太原转坐巴士前往五台山。
在巴士上,我们这个临时团队间的相互了解开始了。李大姐夫妇具有多次前往五台山的经历,且一直与某寺院的大法师相熟,因此李大姐自然就是我们这个团队当仁不让的领队。年过六旬的刘家老夫妇带着孙子。刘奶奶说,小弟在一所不错的小学读书,现在一家人的最大心事就是他明年的小升初。嗯,作为过来人,我懂。中年妇女张带着女儿。张姑娘在四五年前生了一场重病,这些年,托菩萨保佑,病已一年好过一年。“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她身子比较弱,我们希望她将来能做一个副科老师,比如史地生老师”,张妈妈说着心愿,我听了微微一颤,原来我的样子也会是别人想成为的模样。对!非考试学科老师的确工作压力不大。那个什么都没说的中年男人是个独立大队,一路看天看地看手机。剩下的就是我们一家,中年夫妇带着已是成年的儿子。
到达驻地时天色已晚,大姐热情地邀请大家用了丰盛的第一餐。大姐说:“半夜三点法师要带领弟子做早课,信众可以参加,你们去吗”?难得来一次五台山,务必!让佛菩萨知道我的诚心!“我来!”,“我来的”,“我也来”……“哦,还有,早课结束后张妈要给女儿做一场法事,你们来吗?”大姐看着我们:“参加别人的法事,也会给自己添福哦”。“参加”“参加,我们当然要参加”……
似乎还没能入睡,闹钟就已经响起。我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下楼,爬坡。虽早有准备多穿了一件厚外套,却依然抵御不住夜间山中的寒冷。我缩了缩脖子,寒气侵袭着躯体,却催醒了意识。循着月光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虽不亮堂,却不觉昏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经过大殿时,突然越走越亮了,大殿合着门,门口的长明灯龛内燃着好多蜡烛。
穿过拱门,来到上早课的大殿,早课已经开始。我赶紧脱了鞋子,猫着腰轻手轻脚走到后排的空位,学着别人的样子盘坐在蒲团上,打开案前的经书。轻轻询问邻座,努力跟上诵经的节奏,不敢有丝毫分神,否则立刻会乱了手脚。殿内烛火闪烁,烟雾缭绕,极有韵律感的诵经声伴随着铃鼓的节奏在大殿内回荡。很快,整个人的身心就完全沉浸到一页页经卷中去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又参加了张姑娘的消灾祈福法事。法事由寺庙德高望重的法师主持,同时辅以约摸40多名僧团集体诵经加持,张妈妈和女儿站在显然是主角的位置上。一遍遍的诵经和其他我们看不懂的模式交替进行着:焚香,许愿,诵经,叩首,绕殿,再诵,再叩~在侧边一位僧人的指导下,我们也模仿着进行这些活动,虽心中对此不甚明白,但每个人的神情严肃而认真。我相信,消灾定能成真,祈福也必如愿。因为我始终坚信并努力奉行佛的教诲:“诸恶莫作能消灾,众善奉行能祈福”。
此行各家庭都是为孩子祈福,一切活动自然是围绕着孩子进行。摸顶开始,法师手执法器置于孩子的头顶,默念法咒赐福。进门前还顽皮模样的刘家小弟立刻变了个样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站在一边的刘家阿婆喃喃自语:求菩萨保佑让他改掉玩游戏的坏毛病,明年考进好初中!轮到张姑娘了,方才一样的场景重演一次。然后是我家小哥。
小哥叩首,祝祷显然已是轻车熟路。看着法师的手,我仿佛看到一股正见智慧流从法师掌中穿透头皮,注入小哥体内。我家的小哥,淌过小升初这条河,也爬过高考这座山,坐在别人看着还不错的山头上,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是反复强调考试的重要性。考试名次靠前,小升初才可能进入好初中。如此,将来更容易考进市重点高中。考入市重点高中的排名越靠前,三年后离名牌大学就越近。就这样,孩子一路读读读,考考考。然而考进名牌大学又如何呢?继续考,找个好营生,赚钱买房娶媳生子,继续小升初,中考,高考?当人生世代仅限于如此循环,当我们空着一颗心生活,我们只会越活越累,终有一天无法前行。当我们把“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当成顺口溜念的时候,是否问过自己,你的初心在哪里?
五台山之行,作为母亲,我无疑是希望孩子能寻心,寻找自己的初心。虽然,我明白一个人的寻心历程是一个长期的向内探求的过程,然而此次,我还是不能免俗地领着他在外寻求了。
五台山四日,我们日日焚香跪拜,行五体投地之礼,对着袅袅的烟火祝祷,期盼所有的烦恼也能如烟飘散,默祷佛菩萨能听到我们的心声。我们为孩子燃一盏灯,灯火摇曳,火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也照亮了一家人的期盼。
短短四日后,我们踏上归途。午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浦东机场。我们怀揣着用虔诚换来的希冀,小心翼翼走出舱门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空气中的酷热一如往昔,迎面而来的风却是远胜往日的清新,这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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