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包有为返回公堂,司马间已不知踪影,不过收拾地倒是像模像样。他矗立于堂前,缓缓端跪在堂下,面向大席位,好共情台下之人在叫冤或是狡辩所视。这是他自个儿的规矩,已坚持了许多年。大席位上方顶着“廉洁清正”之牌匾,他总是觉得不妥,并一直以为,这种字样不该面朝来众,亦非给予台下所跪之人慰藉,而应镶在那门口之上,面对大席位,审理者入座一抬头便可醒目,独其一人所赏所思之所为。可它偏偏在断案者头顶上,恰巧在其盲区狐假虎威,岂不有......“灯下黑”之趣?
司马间跑回来大喘特喘,瞧见包有为正踩着席位擦拭上面那个“清”字,即打趣道“老包,看来你也对大清忠心耿耿嘛,我以为你恨得不得了呢!”
“其一,爱之深,恨之切。其二,我所忠于的大清可是天下,而非区区官场。”包有为看到司马间衣冠不整,又训道“其三,你跟着我做事,好歹注意下礼形,跑哪儿去了?”
“额......出去走走,这不跟你一样,考察民情去了。”
“哎哟,有进步,那考察出个所以然了?”
“那是自然的。”司马间眼睛一转,随即临场发挥“无孤寡老人,无遗孩弃婴,无游手好闲之益壮,无欺男霸女之乡绅,实属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啊!我立马记上!”只见他立马拿笔蘸墨,掏出记事簿写上。
包有为摇头苦笑“你这人呐,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夸张!桌上有带回来的馒头炒菜,吃了后,把六房所有的书卷啊、笔录啊、账本啊什么的统统拿到我房间里。”
“已经拿去了,反正也没几张。”司马间拿了两馒头,抓了一把菜就往居室走去“您自个儿慢慢倒腾吧,我先歇息去了。”
入夜时分,包有为翻阅完所有账簿,坐在桌前正苦思冥想,这康城老百姓的欠债,若放任不管,怕是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永无尽头。这从康熙年间就实行的“摊丁入亩”,到了现在丁税又被单单拎了出来,百姓们不懂例律,只懂得盲从。这些年,对于多出来的丁税,本县与州县往往五五分账,明明已违反律法,可这上头见到这凭空无故的白花花银子,中饱私囊之余,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让包有为气愤的是,康城明明无人有田,可这账簿上白纸黑字,清楚地记录百姓们的田赋税收,每亩十之四五,上千户人家。先抛开轻重,他们的田不是借来的吗?难不成他们既缴了国税,又还了马家的租金?更何况还有无中生有的行街税、室居税、喧哗税、 安详税等等等等!这百姓们为了过活又不得不去借,借多息多,最终以息增本,又以本养息,循环往复永世不得超生!包有为久久不能平静,又是苍然大笑“我大清官绅如此智慧,何愁不亡国!”
衙门前的灯笼今夜出奇地亮了起来,把下面两座虎雕映得威风凌凌,方来就靠着其中一只休息。除了冬天,他并不寄宿在某家的牛棚子,而是随地而睡,他身体不错,这些年没落下什么大病,反而皮肤像适应了天地一般,蚊虫已对他没了叮咬的兴致,皮炎也找不上他。他在傍晚时分还了羊群后,才得知郑家添的是个姑娘,看见那刚赶着割麦,镰刀还扛着肩膀的郑老哥摸着大儿子脑袋说“儿呀,你可要好好护着她,将来你的婚事至少有着落了。” 卖女好成儿的戏码方来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此时的感触比起往时要稍显怜悯。他借着这个彩头,多讨了两个钱币,又跑了整整大几十家,耗尽十年多积累的人情世故,有的甚至得跪求得怜,才硬借了几十个子儿,买了些面饼儿干粮存着。
方来从未出过城,仅时而会跟马家商队搭上几句。这出了城门口,往左拐的那条西南路是上坡,崎岖的很,还有土匪盘踞,走上个十多天,那驴都走不动了才到了一个小乡县,不过也就走运过一次,死了四头驴,马老爷觉得不合算,之后商队就只往右边那条西北路营运,它朝向南京且旁经苏州,自然路平坡顺,不过几日便可有闹集补给歇息。
方来不得否认,华桂表明心意时,他心里有过一丝窃喜,毕竟被一个贵家千金相上确为幸事。可在儿时便将其当成妹妹来看待,并无其它非分之想。尽管她让夏莲难堪、哭闹,那也可能是处于嫉妒而恶语相向,他在怒气消散后依然是觉得华桂可怜,不过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罢了。这马风建要像个君子也就算了,虽说看着富贵威风,可听夏母说他有次到花楼找完乐子后,又顺手调戏了夏莲,光凭这点,也不能让华桂嫁过去,她脾气娇惯,往后指不定受多大委屈呢。以前觉得华桂应该对马风建有些意思,毕竟门当户对,磨合磨合总能过下去。可今日一闹,让他不得不做了决定,只能对华家老爷子老夫人不敬了,这恩情他有了自己的报答方法。他打算反其道行之,出城向左,路两旁荒山可隐,能躲过人们的追捕。也管不上到了别的乡下华桂该如何生存,再怎么样,也好过整天被讨厌的人欺凌吧?对,就这样,明天抹黑翻进华府带华桂逃出去!
至于夏莲,他自有打算,他把华桂送出城后,就跟夏母说亲,他相信夏莲是清白之身,但这花楼没几个正经人,而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怕哪天夏莲不得已沾染了尘泥。照他乐观的想,这两大家族找不到华桂,也不会想到是他带走的,就算怀疑,也扯个皮说自己病了,之所以不见踪影,是躲在某个土窝里躺了一段时间,反正也是常有的事。他打算送完华桂后,像其他乡亲那样问马家借钱搭房,再借田种谷,和夏莲过上踏实地生活。他这样美好地想着,打起了盹儿。
华府炸开了锅,一只丫鬟被吊在院子里打得直吐血,那拿着棒子的下人实在挥不动了,只好求着说“老爷啊,算了吧,她已经出不来气儿了。”
“那就拖出去剁碎了喂狗!”华世昌一脸凶横,正大发雷霆,问刚赶回来的家丁“桂儿找到了吗?”
“老爷,都打听遍了,有几个人说在香楼附近看到过大小姐,要不请马少爷帮帮忙?”
“猪脑子啊你!要让他知道我闺女跑香楼里去了,那还不完蛋!我自个儿去!”
可当华世昌带人赶往花楼时,已是火光一片。十几名妓女满脸灰土地站在街边,只见夏母冲了进去,刘妈拉都拉不住,随着夏母一声声“莲儿”地呼唤,梁柱一根根灼裂,最终把她淹没在一片狼烟火墟之中......
这一大早,司马间就被包有为拽起来,叫他把大清例律给抄在县衙外的围墙上,司马间大骂“神经!” 包有为吩咐道,要先从户律写起,以田宅、钱债优先。
司马间拿着笔墨对着墙壁一笔一画,老百姓们围过来评头论足,实在叫他难堪,心想哪有官是这样做的。他自幼随包有为读书写字,为的是坐在高府雅堂上批奏大事,而非像这江湖卖艺般街边提字,实在可悲可泣。
而老百姓们,也就瞧个热闹,反正也无人看得懂,只是见他笔墨挥得有劲,连忙称赞,像是在鉴赏一副难以琢磨的社稷图。
包有为倒不嫌事小,他让人们进一步上前,并随着司马间的字朗读了一段。这下,人们才知晓这写的是什么,顿时交头接耳,面露焦色,人群中不时传出“又要交税了吗?”又或是“不是刚交过吗?”之类的哀怨。
“乡亲们!如你们所见,此乃我大清律法!凡是我大清民众者皆要遵守,否则当论——叼民、恶霸、反贼处置!”包有为宣告着,又说“这秋天将至,本官奉命收缴田赋,还请乡亲们好好配合,积极交税,请到此作录。”
见人们不敢上前作录,包有为随手捞起一位扛着锄头的大汉,拍在其肩膀上,并问道“这位兄弟,贵姓啊?”
“回县太爷,我姓郑。”郑不开只觉得这肩膀上的手力大无比,那厚实劲儿把身体震个通透,只叫他站不稳。
“你就是郑不开吧,昨天听说你家添了个孩子,恭喜恭喜啊!是男是女?令正身体可否无恙?”
“谢县太爷关心,我老婆没事儿,添了个女娃娃。”
“等等,我记一下啊......”包有为拿出账簿,把司马间的笔墨拿了过来,边记边问“郑不开——嗯......家中几口人?”
“五......五口。”郑不开不敢虚报,又斗胆问了一句“这人头税......可有变化?”
“什么狗屁人头税!”包有为大骂“现在是摊丁入亩!”
郑不开顿时绝望,以为又是个新的花样税法,又问道“大人,这......什么是摊丁入亩啊?”
“老弟啊,不用怕!就是不收人头税了,直接算在田地上了!对了,你家中几亩地啊?”
“两亩。”
“是你的?”
“是是是、是我的!”郑不开连忙回答。
“可据我所知,你这田地是借马家的,是不是啊?”
郑不开以为县长会拿此来作文章,整出个租借税,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有气无力地回答“是......是......”
“那既然田地是马家的,这两亩就不算是你的,你就不用交税。”
郑不开大惊“啊?不用交税?那谁交税?”
“哈哈哈哈哈!”包有为大笑“郑老弟啊你可真会开玩笑,谁的田谁交税呗!”
“那我怎么办?这......您说......这田不是我的,可我还种着稻谷玉米呢......家里又多了张嘴吃饭......我......”
包有为又拍了拍他肩膀“我跟你解释清楚吧,你是不是每次收成都要付马家租金?”
郑不开点了点头。
“你支付了租金,既然是‘租’,就代表这田地的归属权是马家的,并非谁在上面劳作就是谁的,除非,他把这两亩田地送给你,也就是归属权送给你,并不再让你支付租金。而田赋律条写得清清楚楚,只认归属权。当然,这不影响你的劳作成果,你付了租金,这劳作的成果自然也是你的,这是你跟马家的交易,它跟归属权或是田赋都没有关系。”
“这......”郑不开苦思冥想,却不得要领,一脸憨厚地抓着脑袋。
包有为无奈叹道“唉......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田地的租金跟田赋只能收一个,既然你交了租金,就算这田地不是你的,你也有权拿走上面所有的东西,其它就不用管了。”
“大人莫开玩笑啊......真有这么好的事?”
“什么开玩笑!”包有为佯装恼怒,又义正言辞地宣告“本官可是公事公办!这些道理都不是我说的,是大清例律写的!谁敢质疑,那就是质疑整个大清!依律打二十大板!”
众人顿时敬畏万分,纷纷涌上作录。
“不收税?”马风建愈加觉得这个县长有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华府的大小姐失踪了,今天还没找到。”云化腾报道,又说“昨晚上您回来没多久,香楼失了火,着完了,好像死了夏氏母女。”
“半个月前,派去省里打听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据说当时正准备上任康城的县长有些来头,官爵虽是七品,但其养父荛公公,与当今户部尚书那桐大人年轻时有些交情。小的以为,咱们最好不动他,至少......不该我们自个儿动他。”
没成想这华桂没回去,难道是她羞愤自焚?马风建摇摇头,要真有这种骨气,那自己在办她的时候,她也绝不只是捂着嘴不敢反抗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找不到对于马家来说是好事,就可以借此将刚给予华家刚刚投入运营的店铺收回,从此马家可以更早地一家独大,反正华桂于他来讲,不过是又一个尝过一次就便没了兴致的肉体罢了。
至于县长是个什么想法,目前不好琢磨,先应了他的回请再做打算。
他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未带任何随从,赴了县长的请约。走到县衙门口,看到这冤鼓不知何时又立了起来,眉头微蹙,只见包有为已恭候多时,将他请到了后院中的石凳石桌,露天而席,桌上已备好酒菜,无奢却有样,色淡而味足。
“县长真是廉洁啊!”马风建称赞道。
“原来这就是廉洁了?应该对于马少爷来说吧!我还以为够奢侈了,得了,是本官招呼不周!”
“非也非也,从上次本家一聚,就觉得县长大人非同常人,谈吐间颇有英雄气概,真是相见恨晚啊!有道是相聚拌酩酊,何必备芳鲜?这酒桌上‘意’大于形,来,我敬县长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
包有为发问“那我要请教马少爷了,‘意’欲何为?”
马风建上次的直白碰了壁,这次不敢大意,笑道“意,是指......两位君子所见之同,声气相求,合谋一处,皆大欢喜。”
“马少爷确为正人君子,只是不知本官的意是否与马少爷的意......不谋而合?”
“大人高深莫测,令人琢磨不透,我一纨绔子弟不敢妄加揣测。”
包有为满上了酒,嚷嚷着“我就奉命收缴个田赋,怎么就高深莫测了?”
“那请问大人,收到了吗?”
“这不正收着呢,请你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爽快!可大人又不收百姓的税,这不......自相矛盾吗?”
“照这么说,你马家就不是百姓?哦......我知道了!皇恩在上,恕小的有眼无珠,请问您是哪个皇亲国戚?”
马风建一时语塞,气氛凝固之间蓄势待发,只有两位的呼吸声悄然起伏,一群麻雀掠过院子打破宁静,马风建连忙尬笑“不敢不敢,小的出言不逊,自罚一杯,还望大人多多包涵,请问要交多少?”
“已经替你算好了,你有上万亩地,每亩季收八角,共一万零八百银元,折合白银七千五百六十两。看你是银元还是银两?”包有为吩咐司马间,呈上早已准备好的账簿。
“大人可真是清廉,一分不差!”马风建大笑“这征粮纳税乃是大清命脉,大人与小民我可都不敢怠慢,七千六百两马上送来!可人呢?在这县衙办事的可就你们二位,我凭什么相信大人能将银两安全送至州县!这路途遥远,半路上要是遇到......土匪寇賊......恕小民直言,大人恐怕人头不保啊!”马风建反将一军,眼里泛着凶光。
“呵呵呵......”包有为沉音低笑,还敬一杯,两人又是一口,随即话锋一转,问道“说来本官正有一事不解,这衙役的招收告示都贴了两天了,怎么还没人过来报道呢,我初来乍到,论情况还是你更清楚,可知为何?”
“敢问大人,您年奉多少?”
“四十余两。”
“这不就对了吗,当衙役一年能拿的,如何也不过你十之一二吧。你可知在账簿上,他们欠债一年的利息就已经五十两了,哪有功夫替大人做事?”
“哦?原来你也有账簿?”包有为打趣道“这些百姓,我看已经被训的服服帖帖,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光利息就比本官的年奉都多?”
马风建连忙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那我可要提醒你了,这钱债这一块我已让人写在衙门院壁上,马少爷才华横溢,还请抽空阅览一番,也顺便帮本官释义、告诫于百姓,切莫知法犯法。”
“一定会的!”马风建又问道“可这运款之事,要是大人不介意的话,我马家可派......”
“不担心!”包有为挥手打断“这回不走州县,京城有税吏带兵马直接过来取往户部。”
“我怎没听说过?”
包有为解释“你不为官,自然不知。为防税款被层层贪敛,当今沿海一带富饶地区改为直运,不过手州省。”
“多久?”
“三天。”
马风建替包有为满上了酒“为祝大人收税成功,请!”两人再一饮而尽,又说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备足银两,马上奉上,就先行告辞了!”
“司马间,送客。”包有为吩咐道。
马风建数步后忽而折返,侧在包有为耳边说道“哦差点儿忘了,包大人,上次您把东西忘......不对、是遗弃在我马家了。”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两只发带,一紫一红,交于包有为手中,再作一揖“告辞。”
包有为看着两条染着血的发带,想起昨日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紧握发带指甲攥进了肉里,眼里瞪出了寒光。
在送马风建的途中,司马间连忙赔罪“我家大人心性如此,得罪之处请多包涵,西方列强当头,国库依赖税收来维持枪械弹药,他也是救国心切,所以不懂得变通。”他深知这个土皇帝要是不交好,这官的屁股是坐不稳的。二人年纪相仿,家常间相谈甚欢。马风建见其虽音高调尖,却毕恭毕敬,就讲道“司马兄,我看你也满腹经纶,懂得在各色人马中左右逢源,只是......觉得可惜啊!”司马间喜惊参半,追问其缘由,马风建答道“要是荛公公早点发现你,而不是包大人,这个县长就是你了,不,以你的能力,何止是区区七品县长?”这话像根针一般戳动了司马间的心,他的嫉妒、委屈与不甘侵泄而出,久久不得平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送着马风建,已经离衙门老远老远了。
身后撞来一小伙,差点儿将司马间摔个狗吃屎,问了路人,才知道是个叫方来的小子,正朝着香楼跑去,八成是担心夏莲的安危。香楼着火的消息传遍了康城,这让司马间心有余悸,生怕更自己扯上干系。回去后,包有为已收拾好了碗筷,正在衙门口与刘妈唠嗑。刘妈笃定香楼火事是有人蓄意为之,望包有为严查秋毫,捉拿归案好来赔付。包有为却敷衍了事,只叫她拿出人证物证,就在昨天,他婉拒了刘妈安排的盛情招待,这香楼失火倒也顺了他心意,说几句场面话便打发了刘妈。而待刘妈走远后,司马间才回了衙门。
司马间对包有为这两天的做事很是不满,先是怨道收税不收民,不予米粮酒色而交好于铺商,再得罪大户人家。民不惧,绅恨之,与司马间所知的为官之道完全相斥。
包有为哼笑一声,问道“别的先不说,我就问你,这香楼被你说成是商铺,你的意思,就是里面的女人是商品了?”
司马间辩解“难不成不是?有人花钱寻乐,有人贱卖肉身,这你情我愿的合理买卖,这拿钱的怎么就不能是商品了?”
包有为揪住司马间衣襟,就差把他拎起来,一字一字指着他狠狠骂道“跟了我这么久,你还真是不学无术啊!阅几章史实,为堂皇者颂德!背几条律法,就替士绅者撑腰!治理之道屁毛不沾,世故圆滑倒是学了个精通!就是你这类人比比皆是,大清上上下下才乌烟瘴气!你知......你知道吗,这两天一共死了三个人!马家两人,香楼一人,可我却无从查起,也无权查起!像你说的,她们只是个物品,被所属之人随意贱卖,随意丢弃!她们跟你我有何不同?她们是少了个鼻子还是耳朵,又或是没有嘴巴不会说话?她们的命怎就比我们低贱了?”说罢,把司马间扔在地上,又说“还敢说什么你情我愿,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她们被卖掉时到底有无选择!视人民如草芥,你就怕多活五百年,也不配为官!”
司马间的气头也上来了,不屑地说“好好好,你了不起,你爱民你清高!我的包大人哟,时代变了!你还不认命呢?这山猪它能吃得了细糠嘛!你就是这么做了,人家还不领情呢!你看看有谁念你的好!你拿走了马家的钱,他们以后问谁借?你就永远是康城县长了?下个县长来了,他们要拿不出钱怎么办?被板子挨个儿打死?还有这个烧光了的香楼,你以为是好事,可这老百姓他不愿意啊!家里多张嘴怎么办?女儿卖不出去怎么办?你买吗?”
包有为却反过来质问“那你有没有试过究其根本,让他们不再借钱、不再卖女儿呢?”
司马间嘲弄道“我只是个未入流的随行,怎么敢在堂堂七品之官面前班门弄斧呢!”
“大道。”只见包有为转身面向大席位,面向“廉洁清正”四个大字,娓娓道来“以大清之威行律,以地方官之便调控,先以田赋再至走关行商,借前者养民于心,要慢,借后者砍富削豪,要快!贫贱者不缴且补,富贵者必缴更甚。先总额不动,免于上责。余银则分发,填于至穷至苦。稍加时日,民不卑躬则抬头,抬头则目清,而目清者皆同心之所向,再借民心所向之势株抄恶豪,将其分而食之!民穷志短,饱则思进,届时以马家钱财开办学堂武馆,招募能人异士,商铺纷纭而非一家独大,人丁兴旺,家家有田,劳而富均,康城才算是真正的富饶之地!此处将会英杰四起,我等顺水推舟上奏,朝中再批审海关驿站贸易于东瀛,化富饶为繁华,有这功劳,你我又何愁不会升官加爵呢?康城是有这个本钱的!现在你懂了吧......此乃吾之大道。”
“大道......”司马间在被包有为的想法惊愕之余,也被其激昂之气感染了几分,回过神来,虽还是觉得过于天马行空,可此时挖苦之心已然殆尽,就问道“历来县长可都是大盗,我的意思是强盗的盗。你背道而驰,也无前车之鉴,就算你言之有理,可百姓呢?你一不作官场权势,二不拉拢豪绅,只怕到时候无人撑腰,成了孤家寡人。”
“万事开头难,养民于心,急不得。”
(未完待续,且新年快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