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病

父亲绝对的贫苦出身，估计真要过饭，不过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里要饭并不是很令人难堪的事，要不然，都说老人不记眼前，只记遥远的事，他老人家怎会全然没有提起过呢？

昨天中午偶然有点事没带手机，二十分钟左右回来已经有四个未接来电外加一条微信:看到回电家家，家爹不舒服，速！

女儿从她工作的单位发来的讯息，电话两个妈妈打的，两个老公打的。老公正在家休息。我赶紧给妈妈打回电话，妈妈在吃饭，一边吃一边讲电话:你爸爸头晕得厉害，我要带他去医院，革（我老公）开车来了，他又不起床！

他想怎么样呢？我问道。

他说就到附近诊所打个吊瓶。

那叫革送他去，我马上也到诊所。

他不要革送，说他能走。让我吃了饭陪他去。妈妈含着饭，口齿不清地急促地说着。

我仿佛看见母亲急切又无奈的样子，放下电话，急急地赶过去。

我赶到诊所时，医生跟父亲正面对面坐着，彼此讲解着什么，母亲在一旁想插话又插不上。

父亲的神气和颜色都还正常，我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听他们讲

病情总在变化发展，你一讲就是十年前，那我怎么判断现在的状况呢，你最好去医院拍个脑部CT我看了才能准确用药是不是？医生说。

拍了的，去年五月拍了一个，十月份又拍了一次。都冇得么情况。父亲说。

是的，七十八岁的父亲记忆力不错，去年五月份体检时做了次脑CT，十月份发头晕又做了一次。

医生笑了，都是街上的老住户，也熟悉，他说:老同志，你一会说十年前，一会说去年，这个悬虚蛮大哩。

我听出医生的弦外之音了，父亲看病的开场白是十几年前……极危重病人……，似乎十多年前就是病入膏肓的老病号，这个医生显然年轻了些，不卖老爸的帐，他笑着坚持让老爸先拍个片子再用药，而父亲久病成医，让他直接挂扩管的吊瓶。

医生看结不清楚，转向我又解释了一通拍片的必要性，我也想跟他做个仔细的检查，就打了个电话叫革到诊所来，我们带爸去市区大医院去看。

爸爸耳很有些背，他注意到我在打电话，听到了最后一句去做检查，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转过身大踏步走出门去。

母亲小跑着跟上去了，我跟医生笑了笑再撵出门，他们已经走了百十米远了。

我赶上前去，不解也问爸爸，为什么不愿做检查呢？

他说，检查没用，就是骗人多出钱，他们开单子的都有提成晓得不！

那为了看好病也不能怕花钱啊。再说人家又没规定你去哪家医院拍，去哪里随你，别人怎么样提成呢？

你不晓得，他们交际广得很，跟哪家医院都有联系。

我们不要他开单，我们自已找医生看，人家说要拍再拍行不？

那不还是要拍啊？我不去，我回去……

好好好，我们不去，就去诊所挂吊瓶行不？现在不晕了？

爸爸象想起什么来一样，摸了摸头，说:啊，不晕了。转过身来又往诊所走。

看气氛有缓和，我笑说，我猜你该不晕了，要不然这大年纪那快站起来，再加头晕，那不得脑溢血呀。

父亲耳背没听见，朝诊所走去，我问妈，他为什么死活不愿做检查呢？

妈说:前几天刚去市里检查了，医生药也没开，说如果头晕就输点液，扩下管。你爸一直生着气哩！

你们自已去的？

你妹找的熟人看的。

父亲真到了老小老小的时候了，身体老化在加快，一天不如一天，而心理年龄在变小，希望得到家人的时时关注，人老了大概都有这个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