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有一个恩师——当我再次遇见他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年。
彼时的他在酒馆里哭泣,我站在窗户外面,隔着硅化产物精细地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就如同曾经他琢磨我——我们一般,在课堂上,好不威风,好不凌冽。
我害怕,因此我记恨,我记恨,因此我毕业后删了他,删了他,我也自以为能在记忆中永远根除他,不在想起他,于是我自在迎来大学,迎来一个尚可的大学,一个本不匹配于我的高等学府,与父母惊叹和亲朋欢呼。
恩师在那里哭泣,周围没人愿递上一张纸给他,在阳光模糊视线后的二十秒内,在旁人记忆中的他,只剩下抽泣、被嫌晦气、拍照与朋友圈唾弃。
五年前他头发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稀疏,残留的几根不停飘摇,像极了簇拥着的一两朵蒲公英,好像随时可以散开至无影无踪。即便他是一个物理老师,五年前的他仍是秀发少年,青涩的严厉有些让人发笑,而青涩是他独有的,严厉则是跟他师傅学的。他好像懂些什么,懂些“严师出高徒”的真谛,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更是如此。父母开心,老师效仿,校方舒心,在成人世界里腾挪,独独苦了孩子。
那是的生活与恩师此时的遭遇谁更苦涩我不清楚,只是娓娓道来显得很是多余。毕竟千篇一律,一致到时至今日,早上五点半我都会睁开眼睛,惊愕地判断这是否为一场噩梦。而恩师呢,在他身边还有一杯意式浓缩,一小份黑浆如同黑洞般正稀释他的尊严——我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在这座大城市里,严厉就是一种罪过,一种冲击自由世界扣押自由灵魂的滔天大罪。恩师原本以为上级讲他调到省会来当老师是一种恩赐,可没想到,当自杀事件出现后的短短二十四个小时里,恩师就输得体无完肤。
我承认这是一场悲剧,可悲剧的源头是什么我不清楚,我也必须要走了,留下他一个,去独独面对无孔不入的世界。或许,在这座城市的千万人中,我是唯一知晓他的人,也是唯一感恩他的人。
过了五年后,我便不再恨他。
我们也不再恨他。
只是我必须要走了,今天是离开这座城市前往首都的日子,在首都的导师给了我一次实习的机会,我必须要抓住了。
可我深怕世间的恶意撕碎了那位在小城市里送出了一批又一批少年的恩师,于是我写下了这篇文章,已铭记我的恩师——
希望他不再哭泣。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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