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水有关

周金海出了家门，就朝着下游的河流去了。挖掘泥土。抖落蓑衣。打开烟架子。戴上帽子，穿上风衣。护着自己的耳朵。烟斗朝北。烟树朝南。一树打开。在大地上跟随着星辰一同奔跑。这与水有关。

老头阿会蒸发着地气，并在村子的酒缸子上赋满桑葚。一颗颗的桑葚，化入酒糟之中。裂开的嘴唇，发出最初的呼喊。阿会的眼睛发白。阿会的酒坛子倒塌了。阿会的中年，融入优萌路上最初的奔袭。一身的皮大衣，一身的翻边的眼睛，旮旯里孕育着的秋风。一刀刀了。岁月抵达了中年。已经是中年了。再过去，就是老年了。这与水有关。

李碧菜发疯了。一个中年妇女，沉浸在自己的对于星辰和天国的想象当中。一句句说出的话语，疯疯癫癫的。父母化了一辈子的宠爱。姐姐化了一辈子的宠溺。而这样的一个妇女，铜针打在身上，打开窗户，朝着窗户外面的我，发出粗鲁的诅咒。这与水有关。

是的，优萌路上的一切故事均与水有关。水笼罩了一切。水漫漫的。水尽头是空虚的村庄。水的辽阔。水的无边无际。均与桑葚有关。与水自身的包容力有关。一切的水，动摇起来。一切的早晨，均与星辰无关。而与水有关。

老翁头，一个人吸着烟卷。老婆一个人在乌枣上爬着。老婆一个人在屋子里动荡着。一个老去的老人，一堆老人的土地，纷纷与水有关。老翁头的头顶上永远粘满尘埃。他的一生，和我的记忆有关。而说到底，与我的水有关。

周根项和周根水和周老爷和周聋子。兄弟四个。他们的嘶鸣。都和水有关。那些年啊，一切的故乡的屋宇上，哗哗的水啊，熔炼了一切的钢铁。撕喊之中，四个兄弟都来了。他们发狂了。他们躲避在房顶上。不出来。而这一切，无非是水的造化弄人。

周解民。一个粗鲁而又善良的家伙。一家四口。或是一家五口。粗浪上的船只在摇晃。而这些风声，这些霜声，都与水有关。水往往哪个方向吹啊？水向着哪个方位去流淌啊？这些门口的狮子。横在粗鲁的村子上的口上的故乡的石碑。而这块碑，也与水有关。这块家族碑，照亮了周家的门口。而这些石碑曾经混入了村寨的水中。也与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