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朋友发来信息“我们的冯老师得病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什么病?”
“肺癌……”怎么会这样呢?我的心堵堵的,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得病了呢?
拉开过往的闸门,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生命中那些身影渐渐鲜活起来。
记忆中的他总是身穿一件有些破旧的西服,一年之中所有的衣服加起来都不过五件。他看起来有些邋遢,说好听点就是不拘小节。
初一刚入学,第一次见他。他用胳膊夹着几本书过来上课,穿着他的旧西服。当时我还在想,这老师也太随意了点吧,最起码整得干净些啊。后来的我才渐渐了解到,那天的他算是比较正式的了,他的西服虽说旧,却洗的格外的干净,那是他仅有的一件西服啊。
初三的时候学校奖励每位老师一件新的西服,他高兴坏了,头一天就穿来向我们显摆,从那之后他又添了一件衣服。
他上课脾气不太好,我们在台下昏昏欲睡,他随意揪起一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学生茫然,他恨铁不成钢地将手中的书摔在学生的背上,意外地不疼。我们看出他的虚张声势,他总这样,以为自己看起来很凶,在我们眼里的他呀,有些像小绵羊,发怒时也可爱。
他上课从不像其他老师一样,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我们在台下上自习,他在台上席地而坐,一起身屁股后面是两个土色的半圆,他也不知道拍拍,就这样开始讲课,台下的我们早已笑抽过去。
我上课不太爱发言,直接导致开学前一个月各科老师都不认识我。头次月考数学考了满分,这才让他认识了我。他夸我卷面写的很干净,我也头一次感受到被老师关注的好。也许用成绩来证明一个人太过肤浅,可我总觉得他看的并不是成绩,而是态度。
他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每次月考下来他们班总是年级前两名,我们班自然不服气,同样的老师为么成绩相差这么大。我们觉得他偏心,没有好好教我们。可天知道他付诸在我们班上的心血有多少,他看着我们的成绩不见气色,心里暗暗着急,没事就找几个学生去他办公室谈话。他曾经对我说,他喜欢我们班的学生,他觉得每个孩子以后都能好。
隔壁班的学生每每周末总有几个找他请假,他总是很耐心地问你缘由,然后郑重地签上他的名字。有时他在学校的家里,找他请假的学生每次回来总能拿着好吃的,请假还能有福利,天知道我们有多羡慕。
我去过他的小屋,那地方极小,十几平米的屋里住着三个人,想也知道该有多么拥挤了。我曾有幸跟他的女儿同学,那姑娘有些内向,和她相处却很舒服,大约是他平时教导的也好吧,姑娘学习不错。之后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那姑娘高中时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高考考的并不好。我还记得要报志愿的时候,他带着姑娘来我家,让我们商量商量该报哪里。我注意到他头上又多了几丝白发,脸上似乎多了几丝苦闷,却依旧那么乐观。
他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最普通的人,却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我为什么会选择数学这个专业呢,是因为他。是他让我对数学这个学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想像他一样受学生喜爱,当时还开玩笑说“以后我要和您抢饭碗了”他笑的很是爽朗,“行啊,等着你……”
寒假回去看他,他笑着对我说,“我这一生过得都不太顺畅,没成想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又要接受上天的考验喽……”
“……过了这个坎就好了”我安慰他,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我其实看的也很开了,人生嘛,就这样,每一刻都要接受挑战,过去了就没事了,许是我本就和常人不一样,面临的挑战也就多了些……能者多劳多得嘛……”
想他这半生风雨飘摇,却始终拥有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我着实佩服。要是常人,早该抱怨上天的不公,一天天愁苦度日了。他总是乐观,仿佛上天真的不曾亏待过他。
如今的他卧在病床上,笑的依旧云淡风轻。我看着朋友圈里都是为他祈福的说说,心里面下着雨,我愿他好,愿上天真的能够善待这样一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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