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大妈相识源于一年多前的午后,那一天,邻村相熟的一个阿婆过来说:“你们家开饭馆做生意,这泔水让谁提都一样,我有一个老妹子,养的鸡鸭鹅,下午就让她来提吧……”
就这样,孙大妈第一次走进我的视线,逆光走进店里的她满脸弯曲的皱纹,一只手提着一只白色塑料桶,另外一只手提了一塑料袋白皮的鸡蛋。“谢谢恁,麻烦恁了”她操着一口河南口音真诚的说。“这是俺院子里的鸡下的蛋,恁给孩子吃。”我微笑着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天下午四点多,她蹬着三轮车停到店门口。近三个平方的小轮车上她放了五六只桶,这一下午,她得跑三四家拉泔水。进到店里,她看见碗收碗,逢着客人吃饭的时候,她是绝对要多等半小时也不会进店里的。夏天天热,我招呼她坐店里等等,她总像客气的仆人一样绝不乱了半点分寸,开店好几年,拉泔水的人很多,唯独她,每次拉了泔水把周围清扫的干干净净。逢了店里忙不开手脚的时候,她就帮忙洗碗择菜。看到我们每次忙得没时间吃饭,她总说:“可怜的娃呀,能干的娃”
爱人朋友的妻子坐月子,我们会专门找她拿土鸡蛋。三整盘白皮鸡蛋,她只收20元,我们悄悄给她放了50元就走了。
一到秋天,她便赶集卖玉米棒子,顺带着给我们从她种的地里也掰回一大塑料袋玉米。到了冬天,青菜贵,她给我们每次挖一大包自己种的小白菜,她说:“娃娃呀,开店能省就省。”春天,不知道她从哪挖一大箩野菜,她说,她知道我爱吃野菜,她给她挖了一箩和女儿女婿吃,另外,给我们又挖了一箩。
有一次,她兴奋地给我展示她新发现的一种野菜,她说:“俺也寻思不出来这叫什么名儿,别人说这蒸鱼特别好吃,味道好,你爱做饭,就给你挖了两颗,你闻闻”当我把深紫带红的叶子凑到鼻尖尖上闻的时候,一丝麻而带着清香的味道进入我的肺腑之内。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香料,它让我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国》里林红旗的太太煮鱼的那一刻,凡是来自大自然的东西都是那么干净,怎么做味道都是鲜美异常的吧。后来,我把剩下的紫色叶片风干放在袋子里,可是随着搬家,那看似不太起眼几枚紫色的叶片却再也找不到了。心里怅惘了一阵子。
直到有一次有机会走进孙大妈的“小农场”,我才知道其实她真的不必过得那么辛苦。孙大妈的儿子是一个小有所成的老板,因为生在农村,她实在住不惯城里的楼房,她的儿子便在郊外给她买了两三亩地,一半用来种庄稼,一半便盖了鸡舍。那一天,当我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红色大门,眼前的场景让很久没有见到小动物的我分外吃惊,七八条小狗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见了人更疯了一样朝人身上扑来,而我们寄养在孙大娘家的那只狗却被牢牢拴在笼子里,我很不解的问孙大娘这是什么原因,她说:“恁的狗不像土狗,它有一次跑出去差点被人叫走了,好看是好看,就是笨”。 听完这话我们哈哈大笑起来。“我这狗谁叫都不去,还咬人,恁那狗我现在喂的肥的和熊猫一样,别的狗吃面,它吃肉。”我说你可别惯坏了它。“俺还给它洗澡呢,你看那毛白的,俺们都叫它小白”。这只名叫小白的狗是只流浪狗,流浪到店里不肯走,而我们实在抽不出精力看护它,孙大妈便一直帮我们养着。去的时候和猫差不多大,现在却肥的走路都晃。
这个近两亩地的大院子前面盖了几间平房,每一扇门门前都挂着粉色的门帘,一个女子在那里烧锅做饭,客人来了,也从不抬脸招呼。房间里的每一扇窗上都贴着小小的大红色的分外精致的“喜”字。不知道喜事已经过去了多久,这门窗上的喜字却丝毫都没有褪色半分。这一个院子里除了住三口人,其他的都是家畜,但是,从前院走到后院,路上却没见半只家畜的粪便。最后面更像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家畜乐园,里面住着鸳鸯,鸽子,鸡和鹅。我第一次看到鸳鸯除了在水里生活还能这样子相处无碍的生活在鸡群和鹅群中,内心赞叹不已。就在鸡群旁边,还煞有介事的立着三个比真人还略高的稻草人,他们手里拿着笤帚,头上戴着帽子。仿佛他们是这座院子里的守护神一样。快出院子的时候,听着旁边草丛里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好奇的扒开草丛一看,原来里面还藏着五六只肥嘟嘟的兔子。它们吃的正酣,此刻见了陌生了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把一从从草往嘴里塞,旁边的兔须跟着一动一动的。
后来,我知道孙大妈有一个痴呆的女儿,但是,大妈给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女婿离异,带着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这个女儿据说非常聪明,学习很好。暑假的时候还把她们两口子接到外地玩了一圈。
孙大妈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她虽然只知道拉泔水,不像别的老年人活的轻松自在,但我看到她总觉得她很年轻,她常说,“咱们这出门在外不容易”,但是,能把简单的生活像大妈那样过得有声有色更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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