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工
1
瓦刀落下,火花溅出疼痛的光芒
砍过这么多砖,总有几块最粘手的
开口说出来自老家哪块自留田
2
刨花纷飞,裹挟鸟语似的的方言
掸去彩旗上突兀的污渍。草木的属性
在秋天有温暖的怀抱
3
他们用自己的骨头,弯曲十月的阳光
在经线与纬线交汇的点,绑扎出
秋天最牢固的骨架
4
在比城市制高点高一米的钢管上,插一面红旗
风吹旗展,抽打他红得发紫的脸
秋水被他望穿,最后一台联合收割机
驶入村庄
5
把一片云,涂改成一面生动的幕布
山川、河流、草木,以及能罩住某个省份的披风
她的青春、爱情与相思,并不炫目的彩色
她的女儿第一天做调色师,她最后一次
坐滑板
6
十月的阳光,让很多奔波于低处的人和物
轻易达到燃点。在飘扬的五星红旗上
添加一张自拍的照片,今天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祖国
7
像爱庄稼一样,爱异乡的城市
像爱自己一样,爱第n个第二故乡
像爱农具一样,爱瓦刀、电锯、绑钩子……
8
祖国啊!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爱你
伸出皴裂的十指,穿过十月国歌响彻的晴空
捧起越退越远的村庄里,腾空而起的黄土和麦穗
此刻,我们的每一次心跳
都会有一声礼炮共鸣
这首诗跳出了类型化的窠臼,以具体可信的劳动者形象,描摹出“很多奔波于低处的人和物/轻易达到燃点”这一令人怦然心动的主题,叙事和抒情真实可信,绵密有序。作为徘徊在城市边缘的农民工,他们站在“比城市制高点高一米的钢管上”,但内心则是低处的土地和村庄,田野里的庄稼和家中的儿女。缘于此,瓦工砍过的砖“总有几块最粘手的/开口说出来自老家的哪块自留田”,木工刨出的花“裹挟鸟语似的方言”……以情思为线贯穿着这种牵扯不断的瞩望和思恋,真情流露处,便是令人动情、动容之所,这无疑又增加了诗的骨感,使之更加饱满。如作者所展现的局部的、有限的部分一样,我们是祖国和城市建设的一部分,我们的爱无论伟大或渺小,一样可以“在飘扬的五星红旗上/添一张自拍的照片”,祖国即我,我即祖国。未节点明主旨,令人在领颌首处,不仅有这样的遐思:我们该以怎样的方式来热爱祖国?感情衔接自然紧密,章节圆转裕如,意象张驰有度,属于“颂歌”中的佳作。
点评:两分地
从砖头想到故乡的自留田,农民工依然保留着淳朴和勤劳,诗歌的语言如同草木属性,“在秋天有温暖的怀抱”。情感抒发水到渠成,真切感人。作品采用片段化风格,如同丝线串联起来的珍珠。这根丝线连接故乡和祖国、乡村和城市、农活和做工、个人与民族,生动活泼地写国家建设,同时又把结点放在国庆这个特殊的节日,显出作者的匠心。“把一片云,涂改成一面生动的幕布”对应了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份喜悦属于每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祖国”。作为一个农民工,诗人这样表白:“像爱庄稼一样,爱异乡的城市”“伸出皴裂的十指,穿过十月国歌响彻的晴空”,这番表白说明,对于祖国的热爱就是农民对于土地和庄稼的热爱,现在这片土地不再局限于小小的村庄,而是整个祖国和祖国的儿女,所以“此刻,我们的每一次心跳/都会有一声礼炮共鸣”。
点评:楼子弥
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当然缺不了精英者的智慧引领,但更多又苦又累的工作是由中国的农民工完成的,他们默默无闻又不可或缺,这首诗就是对他们的深情礼赞。
诗的开始,以建筑工人为代表,赞颂中国的农民工。他们粗糙而诚恳,一砖一瓦地建设祖国,瓦刀、火花、刨花、彩旗,这些意象不但鲜明地勾勒出农民工的生活画面,而且渲染出农民工建设者粗犷有力、朴素本真的美,像是名家油画,在暗沉的背景中燃起一簇烈火。红得发紫、绑扎、抽打等耀眼和具有力量声响的语言则勾勒出农民工的辛勤付出。“他们用自己的骨头,弯曲十月的阳光”,这样的语言不但有静态的画面感,而且“弯曲”一词有极强的动感,一尊晃眼的雕塑仿佛就在眼前。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中国的农民工用皴裂的十指装扮而成,虽然城市的华丽与他们的平凡形成刺眼的对比,但华丽的城市就像他们精心养大的孩子,那里的一砖一瓦都蕴藏他们曾经的或喜或悲的故事,他们的心跳最有资格与礼炮齐鸣,他们的朴素和平凡最有资格与国歌一起响彻晴空。
点评:彩虹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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