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最近两天，铁人连续两次把三岁的女儿惹哭了。哭的理由都是一样，她不是第一。

昨天，我和依依偎依在一起看电视，铁人拿了一段削好的甘蔗，顺手递给了我。依依傻了，先是质疑我，“爸爸为什么不给我？”然后很厉害地把甘蔗夺走，“给我！”拿到甘蔗之后，想想还是很委屈，哽咽着哭了起来。铁人赶紧又送来一根甘蔗，但已经晚了，依依要做第一，第一个能接到爸爸甘蔗的人。

今天，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我抱着依依。铁人顺手给了我一张生日贺卡，依依又哭了，为什么爸爸不把贺卡给我呢？我说咱们两个在一起呢，咱俩是一体人，爸爸给我就是给你啊。“不，咱俩不是一体。我就想让爸爸给我。”一会儿，眼睛又红了。

爱，是如此排他吗？争夺在爸爸心中独一无二的感觉？

我想教育一下孩子。黄昏时，夕阳碎光铺满了小路，我和依依比赛跑步。我故意跑到后面，依依果然很兴奋地说，“我是第一名！”我乐呵呵地说，“我是第二名！”“第二名的感觉真好啊！一点都不累。”

“不好！不好！第一名是冠军，第二名是亚军。”依依反驳我。

“我就喜欢当亚军呢，你看，我为你鼓掌，是不是你也开心？我也开心？”我竭力想告诉孩子做第二名也无所谓，也可以很快乐。

“就是不行，我一定要做第一名！”孩子蛮不讲理。

这三岁的小娃，为什么好胜心这么强呢？难道是基因的作用？回想每一个生命的诞生过程，虽然都极具偶然性，但是那个游在最前面的小蝌蚪一定是在奋力拼搏，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她……这么看来，好胜的种子在基因里已经种下了，并且代代相传。

可是，且不谈生命的诞生，在人一生的成长道路中，总做第一名就真的好吗？

昨天我谈到的那个自杀未遂的孩子，是我们重点班的第一名，世人眼中的优秀，对他而言是无形的压力，他把自己累得太很了，或者说他对自己太狠了，终于有一天，负不起心灵的重担，最后一根稻草倒下了。

在这个优秀的孩子成长背后，一定积累了无数的第一名，或许第一个第一名对他而言是喜悦，是欢快，是成就感，但随着越来越多第一名出现，就变成了他成长中的压力。谁能永远的保持第一名呢？连太阳和月亮都轮流出现在天空，第一名的生命中，不能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作家刘继荣曾经写起自己的女儿，那是一个学习总是处在中游却积极乐观幽默善良的女孩。女孩说，“我不想成为英雄，当英雄路过的时候，我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女孩的这句话，特别打动人。这个世间有多少人渴慕成为英雄，又有多少人最后过起了平凡的人生。第一名固然令人倾慕，但只要快乐，只要健康，只要平安，平凡地过完这一生又如何呢？

一个人成长的历程应该是慢慢接纳自己不够完美的过程。我们这一代人，因为资源有限，从小到大处在紧绷的状态，为了走出农村，为了跨越阶层，不得已成为小镇做题家，不得已苦苦追求，很少有放松的时候。我们奋斗了18年，也只是能和城市里出生的人并肩坐下喝杯咖啡。渐渐地，我们也不那么要强了，也不在乎谈及一路奋斗过程中的卑微，只要超越昨日的自己，就是一种幸福。我们希望下一代孩子，活得不要太辛苦，以轻松的姿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家依依，若积极上进，我自然欢喜，但我不希望她永远追求第一名，且不说有没有这样的天分，即使有，还要搭上百倍的刻苦，还要有千倍的机遇，谁能保证一辈子都是舞台上的主角呢？

人，就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成不了大树，就做一株小草，没有太阳的光辉，就做柔美的月光，虽然不是第一，但也是独一无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