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我们不死亡,不在最好的时点选择立刻结束生命,选择夭亡,我们就不可避免地被庸俗化,不论你多么拒斥,多么不情愿,多么努力,都将无济于事。
反过来,你也可以在最坏的时点选择远离和高蹈,彻底脱弃可被世俗法则进行评判的生活。比方说,躲进山洞,退隐到冰山和高原。也可削发为僧,躲进杏黄色高牆之内。
二
时间取之不尽,但人们却无法据为己有。聪明的人总是把自己的时间赠予他的同类。比方说写一本好书,画一幅好画,演奏一首动听的曲子,或者拍一部好电影。也有人说,这种赠予其实暗藏着等量回收。因为你在欣赏那些让你忘我忘情的好作品时,时间过得特别快。所谓赠予,其实是在你的回味中变得悠长。所以托马斯•曼在《死于威尼斯》中借由小说人物说:艺术使人获得额外的欢乐,但也使人过早地衰老。
三
通常有两种人说傻话,一是正在恋爱的人,一是被洗脑的臣民。这两种人的傻话有一个共同特点,在冷静的旁观者眼里觉都特别可笑和不可思议。只不过恋爱者的傻话可爱、令人同情,而臣民的傻话可恨、令人担心和害怕。前者的傻话多记录在他们的自由体诗歌中。一般来说,无论中外律诗都不适宜拿来记录恋爱中的傻话,因为它们像梦幻一样飘忽、混乱和不真实。它们通常被形容为低低絮语,喃喃自语和幽幽怨语。然而它们又是真实的。另一种傻话恰恰相反,最适合记录它们的就是律诗。我们从历史文献来看,很多与政治相关联的傻话记录都特别有韵律,读起来上口,顺嘴,有力。有的甚至被写成歌曲。因为被洗脑的臣民所说的傻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推敲的,带着某种自认为高尚的目标、绝对的正确而行诸文字的。然而它们却是错误的,不真实的。导致他们错误的仅仅是因为他们缺乏常识。
试举例以明我意。一个失恋的人独自站在窗前凝视着月亮,她看到了月亮里的嫦娥和与之相伴的小白兔,她用诗歌把她的感觉记录下来,寂寞,孤独,悔恨,小兔子的红眼睛,吴刚的伐木声,共同构成了一幅凄清玄幻的梦境。她知道这幅图画是不真实的,但被这幅图画所表现的她的感觉是真实的。而另一个地方,一个人由于不了解新闻为了政治目的可以随意歪曲,因而他坚决相信他家乡的大地震是某万里之外的某个国家一手制造的阴谋。
四
思想代表人的大脑的工作、活动的状态。只要你的大脑没有被宣布医学死亡,你就有思想,你就是一个思想者。然而,我们无法确切的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思想被赋予了新的内容,一种散发着恶臭的内容。它被不怀好意的强行区分为动词和名词:思想作为动词时,他是属于所有人的,作为名词时,它是一种独占、垄断的专横权力。它只属于那个拥有这些邪恶权力的人。谁赋予他这个权利?
五
我把宗教区分为生命宗教和制度宗教两种。尽管人类历史上还没有人旗帜鲜明的承认过制度宗教。因为它本质上不是宗教,对它的信仰始终依靠强大的军队和警察来维护。
生命宗教就是我们平时所承认的那种宗教,就是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我称他们为生命宗教的理由是它的创立是从人本出发的,它宣称人是被谬误和邪恶掌控的,只有信了它所昭示的光明之神才能摆脱谬误和邪恶,才能步入没有苦难烦恼的终极幸福之境。因此,那些笃信宗教的人便开始因人而设计制度,就是说他们要设计一种符合人的天性的制度来保护和约束人的行为。它的目的是让人变得更符合天造之人的本性:善、爱、正义和自由。而制度宗教是从制度出发的,它的创立者认为制度可以重新塑造人,因此,它是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一种制度,然后把所有的人装进去进行再加工和生产,因此他需要的是产品性质的人,具有统一的步调,统一的思想和行为。
六
幸福最不需要拿来讨论。对你来说,发表总统就职演说是幸福,而我不过因为吃坏了肚子想拉一泡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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