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深山里的一声鸟啼，扰乱了远村的炊烟，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在一户人家的厨房，蒸烟袅袅里，一座神龛高架在正对门的墙上。木的神龛熏得发黑，里面的神像，彩绘黯淡，眉眼微垂。在白汽四溢中，更添了几分天威，像是默默审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这神龛供在那好多年了，里头的塑像说是当年祖辈下地干活时，从田里刨出来的，刚出泥时，身上露着绘金和大大小小的裂纹。看样子有些精致，就洗了干净，打个槽子把塑像搁了进去。端着木槽子，却不知放去哪，满屋乱转。到了厨房，想起位神仙——灶神，于是就架了墙上，成了灶王爷的身外化身。

        家里忽来了位神仙，大人小孩都新鲜，一家人聚了一起拜见。厨房从鲜有人问津成了热闹的地方。家里的闲人成天就呆在厨房里，对着神像念叨些“神灵保佑，神灵保佑”的话，很是虔诚。而家里的孩子却没把神仙当外人，若不是龛位太高，怕是早就凑着神仙的耳朵，讲悄悄话了。

        一家人都盼着它，那神像倒也没让他们失望。自打来之后，家里便没有过什么大的灾祸。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当年藏泥像的黄土埋了日夜耕种的人，龛下窃窃私语的孩子，又重回了那片的土地。神像却没有变，除了落灰，它依旧眉目低垂的，俯视着一切，也不眨眼。

        神像又途经几手，暂落到这代人手里。可这代人嫌村子太小，纷纷走出家门，空留了老太太，老头子看家。老太太是个迷信，自从嫁了这家里来，便对这神像恭敬。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的这么供着，还只是平时。若到了逢年过节，更是要好好祭拜一番，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福临和安。家里人也都由她，相信着，这神像真能带来平安。 可就是偏偏不料，意外发生了。

        一天清晨，老太太想进厨房时，却被地上凸起的石头拌了脚，摔断了腿。听了消息，子女们都急忙忙从千里外的城里赶来，聚在一块儿商量，最后一致决定，把老头子老太太接到城里去住，好让老太太安心治病，养病。老头子见孩子们都同意，也无他法，只好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临行前想起那神像，想带走。儿子却不同意，认为那没有什么用，当行李还占地方。老头子觉得那是祖辈传下来的，执意要带走。两人争执不下，儿子恼了，说：“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我妈每天供着他，可他呢？不但不做好事，还让我妈摔断了腿！拿回去也是招灾，就搁在这破屋子里吧！”老头子皱了眉，却法没反驳什么，只能对着神龛替老太太磕了个头，然后转身离开。一家人走了，他们去往千里外的城里，医治老太太的腿。谁也没有注意到，神像的身上，多了一道裂纹。

        当天夜里，地动山摇。山村在山中飘泊不定。摇摆中，架神龛的木头断了，神像连同木槽子一齐磕在地上，不断土石将山村掩埋，老头子一家逃过一劫。而神像，又重新回到熟悉的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