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看见风吹开窗帘,外面已经有人起来了。往远处望,满眼緑色,那是开都河畔。2000年,二十年前,我坐着班车一次次经过这条河,当时在车上是什么心情啊。难过、失望,想要逃离。
想来可笑,逃离半生,我还在这里兜兜转转。想起门罗的《逃离》,女主人公最终仍旧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结局让人失望。可我自己呢?不也没有勇气逃离现在的生活吗?我太恋家,当初也是不愿离开那个五间平房连在一起的家,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那个铁皮门旁边矗立着的离群的白杨。
我这样恋家,却一心想去远方。我被连着家的那根无形的丝线牵扯回来,可是现在那个破旧的、容膝易安的家也消失了。我们这一代人,在大发展大变革的浪潮中随波翻涌的人,目睹眼前的变化之快,那承载着童年记忆的地方全变了,再也看不到了。那高高直立的,每到秋天把那硕大叶子撒在院子里的白杨也被无情地伐倒。
翻新了,推到了,重建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那长满杂草的露天电影院,那八十年代建筑风格的剧场,那个我曾经认为高大上的招待所,一切都不一样了。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是地板砖和抽水马桶。心灵里最阳光最温暖的感觉在被一丝丝抽离,在泥沼中挣扎。快乐的回忆遗失了。急切地找,有时又忘记去找。心灵经历了一场场沙尘暴,蒙上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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