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随笔）

乡下的猫，终于记不起我是谁来。它每见我一回，就胆怯地逃避我一回。我想，如果换成狗的话，它早就甩起尾巴，同我万分亲昵了。况且，我也不是经常不回乡，我经常回。

猫只是普通的家猫。在四年前，因为女儿一时欢喜，在城里买回家豢养。但那时，因为女儿忙于学业，大多数时间，只由我打理猫的日常——自然，这种打理，与豢养名贵的猫并无二致。而我自己，对于这种廉价，且长相毫无特色、充入“宠物”行列的猫，倒也十分欢喜。记得那时，女儿甚至给它取过很别致的昵称。但现在，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对于猫的昵称早已忘却。

猫买来时，大约出生后才不久，它的形体很小。猫那时的体毛偏黑——现在，早已变作棕褐色了。我那时因为朝夕同它相处，它很黏我。自然，它不仅认识我，也不惧怕我。但它在成长中，终于很有些作为兽类的野性。比如，在城里，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它掀翻过我摆在书桌上的一盆宋梅。又之后，它用利爪和牙齿抓咬过那时还很年少的我的女儿，迫使我带着女儿上医院注射狂犬疫苗。

也大约在那时，小女对于它的爱先已弛了，而我也觉得它终于有点闹。于是，在城里豢养没过半年，某一天，我将它带去了乡里，请求我的父母饲养。

猫到乡里后，我在起先的几年间，也并不太关注它。而它，在那段时间里，因为跟我隔膜久了，即使偶尔遇见我，也总是撒腿而跑。且在我印象里，那时候的猫，因为常年在乡里，身上已经脏得可以。那时，我比较多的，是知道它几年里生过很多很多回小猫。母亲对此颇有些厌恶，她很有几回，将才出生的小猫直接用畚箕，扔去就近的三角漾里，自然一只只都斃命了。我在那时，出于怜悯，颇怪母亲的不耐烦。甚至劝说过母亲：可等小猫稍稍长成，再送给人家。母亲却说：谁家会要呢？于是，我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只那只猫也依旧不断地生着小猫。

我大约从二年前，逢着周末或者节假，便回乡里来。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稍稍留意起猫来。但直到今天，也许有整整两年时间，猫对于我始终只是防备，甚至常常胆怯地避我。

我知道，这是它的天性。然而，我也相信这冥冥中更是某种缘分。这就像人与人的交往与相处，会随着时间和境遇在不断改变。

“不必刻意，顺其自然。”人到中年，我忽然会这样想。因为，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投缘的人。而如果彼此不投缘，或者曾经也投缘过，那么，让一切依旧随缘。因为扪心自问，也许自己内心从没改变。

写到这，我猛然记起昨天夜里，大半个昏夜，家里的猫又在断续地叫春了。我想，在它的周围，至少围了一只公猫吧。

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和以前一样烦恼。我是挺喜欢听这样的声音的。所以，我也从未像鲁迅先生一样，要持了竹竿去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