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合上电脑，去找阿静。这次见面不容易，一晃已经九年了。他们约在县城一个小酒馆里。
地方是阿静选的。上学的时候，阿静就熟知了这一片所有的酒吧、KTV，不，那时还没有酒吧。人们喜欢去地下幽暗的台球厅。就是校门口那家台球厅，更早些时，它还是家录像厅，每到周末，录像厅里总是挤满了一堆中学生，他们热衷于看周星驰、哈利波特以及香港三级片。阿静是这里的常客。
她常叫李东和她一起到台球厅玩，但都被李东拒绝了。李东不会打台球，也没有习惯和女生一起在黑屋子里看裸露的色情电影——尽管是好多人一起。李东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小说，他写的那些东西，通常也只有阿静一个人看。所以他们是朋友。
这家酒馆面积不大，新开的，阿静一如既往地和老板很熟。啤酒先来一打，堆在桌子上，桌上就满了。酒瓶间隙里塞着一个烟灰缸，阿静掏出一根炫赫门递给李东。
好久没见，在酒馆门口时，阿静便上前拥抱了李东，好像时间直接从高中跳接到了现在。这个拥抱让岁月变的如烟。不过坐下时，酒馆里幽暗地灯光，照着阿静脸上浓浓的妆，阿静的皮肤已不像从前那般富有水分，干干的。或许是抽烟的缘故，她看起来更加沧桑。阿静以前就抽烟，据她说，她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抽烟。但以前，李东只会觉得阿静抽烟时是迷人的。完全不像现在。
当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幸好她没带孩子来，李东心里想。
啤酒先干一瓶吧。阿静一口气就喝下了，李东缓了好几口才勉强喝下。阿静一直在说话，大概都是抱怨为什么这些年李东没有联系她云云。李东一如既往地笑着，喝酒时，他通常不怎么说话。
酒过三瓶，终于转到了正题。李东开口，“静姐，你帮我介绍个对象呗”。酒是个可以让人忘掉面子的好东西。
阿静一脸沉思，道：“没问题。保准给你找个。这么点小事还难吗？咱们东哥可是研究生毕业，啥好女儿找不到？”
李东心里算计了好久才决定托阿静帮忙的。李东想过，阿静在电视台工作，身边的朋友一般都长的不错，再之，也都算是文艺工作者，比较有话谈。
“你现在还拍电影呢吗？”阿静开口道。
李东忙说，什么电影不电影的，我现在有工作就行。
阿静道，人家都问我哥们儿是干啥的，我就说搞电影的，说出来可牛逼了。
李东忙补充，“独立电影，独立电影。”
每次说到电影，李东总不怨多提半句，他想快点绕开这个话题。阿静却还很感兴趣。
阿静说，我有个朋友，我们电视台当主持人的，挺俊个女儿，就是年纪大了点，比我还大三四岁。
那不是阿姨吗？李东说。
“卧槽，人家身材可好了！前凸后翘！”
那为啥还没对象呢？
阿静喝了口酒，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不要问为什么，谁都有原因。”
李东没多问。
翌日。李东和电视台的姐姐见面了。两人走在察干河畔。
姐姐开口说话了，“你也喜欢电影？”
李东笑而未语。
“那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啊？”
“欧洲电影吧。”
“欧洲电影？欧洲有什么电影啊？......对！我爱看《罗马假日》！”
“不错，不错。”李东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姐姐又问，你是研究生？学的啥专业？
戏剧。
戏剧，哦，那还挺不容易的。现在年轻人听戏的不多了。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李东却渐渐听不到这位姐姐在说些什么。他的印象里，通常晚婚的女士都是孤傲的，孤傲会吸引他。他喜欢与众不同的女孩......哦，女人！
正秋深时，风过叶落，察干河的死水看起来竟是一片清澈。李东想起高中时他们曾在这里打扫卫生。只要能逃出学校和课堂，哪怕劳动，也是快乐的。那天阿静抢着要用竹子扫帚，最后把手划了一个大口子，她却说没事，非要抢着干活。
爱干活似乎是阿静最大的优点，因为她的成绩真的很差。每天上课都沉迷于看内衣和汽车杂志。还爱吃东西。她喜欢上课吃东西，搞得整个教室里都是咸菜味儿，最要命的是她还喜欢把吃不完地东西塞进李东的嘴里，这让李东觉得很丢人。
李东默默地绕着察干河走着，走着，电视台的姐姐不见了他都不知道。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是一个人。“妈的，我竟沦落到让人介绍对象的地步。”
这时，阿静突然打来电话，将李东训斥了一番，她说电视台的姐姐很生气，说人家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发现你自己走了！
李东听了哈哈大笑。在察干河走走多好啊。不是吗？多年前的一个月夜，在学校的后操场上，逃了晚自习的李东和阿静坐在主席台上喝酒。阿静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等高考完的晚上，咱们一定要绕着察干河走一圈！
李东的眼里从此长了一个月亮。直到此刻，他静坐下来，在察干河边等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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