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兴起

每个人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往昔，不曾向人提起，也不想去回忆，可又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突然记起那些年风起时的花影飘摇。原来当年所有的时光，都是回不去的举世无双。

那时的他，曾用指尖书写盛夏，也曾想单枪匹马浪迹天涯，最终还是把青春翻涌成她。

第一年，他和她是同桌。

她偶尔会收到一封带给她莫名情绪的，带着青春悸动情愫的书信。书信，有的是一个精致的信封，有的是一张匀称的纸张，有的是一张纸条或者一页便利贴，但不论是什么样的一个载体，都饱含着一个男孩子的细心和当时所有的小心思。上面写着工整或狂草的字迹，有的落了署名，有的没有落署名，旁观者或许觉得可笑，可当局者却可能抱着一辈子的想法去落的笔。后来她的朋友有时也会向她递情书，不过是受人之托。

那天下午，他也向她递了封情书。同样也是替别人送的。他手中的信是门前的一个人塞给他的。那人拉着他说，兄弟帮个忙。帮我把这封信给你同桌。然后他就稀里糊涂的将信塞给了她。她明显一愣，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就听见他补了句，“有人给你的。”

他不好奇却想看一看她会如何处理这份好看的情书。她取出信，没有顾忌他的眼光，就大大方方放在桌子上看了起来。他也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密密麻麻却又整整齐齐。满满一页字，他以为她会看很长时间的，没想到她只用了片刻功夫便看完了。她看完之后便抬头看向他，说道：“看什么看？”他立马明白自己偷看被发现了，也不狡辩，随即“嘿嘿”一笑说道：“字迹挺好看的！”她白了他一眼，拿起他桌子上的那杆红笔在情书上画了几笔，然后推给他看。“美中不足。”他低头看去，原来她在纸上圈出了两个错别字。“的地得，”他笑的前俯后仰，“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尴尬。”

她冷笑了两声，没有答他的话，然后他就觉得很尴尬。他干笑了两声，说：“写的不错。”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仿佛有些不以为然。“都说坠入爱河的人都是一个诗人，但我认为每一个感觉自己坠入爱河的人都爱装成一个诗人才对。”

他感觉她这是在讽刺。“哦，”他略微停顿，“我还小，不懂。”，

“你给我滚。”她嗔怒道。

“我还小，”他一脸无辜样的说道,“我真的不懂。”

“我老吗？！”她说的是个反问句，但因为是在自习课，所以武语气不是太足，所以更像是疑问句。

“您老永远三岁。”他知道她说的是反问句，但还是做出了回答。没有等她说话，他又瞥一眼桌子上的纸张，问道：“还要不要？”

她将红笔和纸张一起还给了他，说道：“觉得写的好就送给你好好珍藏了！”说罢，便把身子坐正，不再说话。他从她手里接过两件东西，试探性的问道：“丢了？”红笔本来就是他的，自然不会被丢掉，所以必然是那张纸。她沉默。然后那张干净好看的情书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被他丢进了他和她课桌间系着的垃圾袋里。

那天，她生日。

她在那天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和祝福，也拒绝了很多的礼物和并不在意的追求者。而他送给她的是张便利贴。或者说，只是张便利贴。

那是晚上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他想着自己应该稳住阵脚，假装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完美度过这一天。可是下一刻又想着他们俩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装作忘记她的生日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思考了片刻，他暗叹道自己就是太善良了。然后取出一张便利贴。他一边写一边想着她应该不会介意才对，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注重礼物的人。

她看着桌子上他贴过来的便利贴，字不多，但她看的很慢，却还是很快看完了。因为上面的字真的很少，而且简单。“生日快乐，祝你越来越好看，人人见了都喜欢。”连手背大的便利贴都没有铺满。

她有些不满。于是向旁边那个假装学习的男生哼了一声，表达她的不满。他没有认真地投入学习，其实他提着笔，托着腮，就没有在学习，所以他听到了那声轻哼。他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也感觉自己没错，便转过头去，略带些委屈的问道：“怎么了?”

“小气鬼！”她在怪他吝啬。看到他还在装委屈就很不开心。

“我一直认为你不会是一个爱收别人礼物的人。”

“我是。另外你就会是别人了？同桌！”她冷笑了两声，顺便白了他一眼。

“能不能不要让我们如此清澈和纯粹的友谊，变得这么物质好不好？”

“不好。”

“我不是小气的人……”

“你是。”她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你表面上看到的是一张普通的便利贴，但却是无价的。因为它上面承载着的不仅是我对你两层楼高的友情，而且那张便利贴还留有我的真迹，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不喜欢。”

“如果我将来混出个什么名堂，它就更有价值了。这世上独一份，到时候拿着找到我，有什么事，我卡卡卡就给你解决了？”

“你能混成个人样就不错了，还想当阿拉伯神灯？”她很不清楚他为什么擅长扯犊子，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他扯犊子一样。

“你……你这是在鄙视我，还是在看不起我？”

“白痴啊？”她实在不清楚那两者有什么区别，虽然两个都有点，但她还是从两个选项里面找到了自己当前想说的第三个选项。

“你看我给你送这么无价的生日礼物，你不感谢我，还对我进行言语上的攻击，心灵上的打击。我不说什么，但是我们要讲道理。”

她看着便利贴上的那寥寥数字，暗道：真是个傻子吧。和女生讲什么道理啊，不知道她们自己有时候做事都没有道理吗?

“一直奇无耻之徒会是什么样子，见到今天的你突然就不好奇了。”

“你看。你又在骂我无耻。你以为委婉一点我就听不出来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明白无耻之徒无耻起来应该还是个人，而你现在大概已经不在这个范畴里了。”

“瞧瞧！还变本加厉，你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不用那么委婉，谁让今天是你生日，而我又是那么的善良！”说完，他还自我陶醉的叹了一口气，来表达他的无奈。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听得出来才怪！”

他刚想反驳，却看到她小心地将便利贴从课桌上揭了下来，又翻开蓝色的笔记本里，想着她今天生日也就闭上了嘴。

那是春天里的一天。一季的春风带来了一个世界的生机，也吹乱了一个个青春懵懂的心。他站在春风里，于是风过，心动。

他最近心里有点烦。

他的身边坐着她，他会心烦。上课时常走神，下课时常发呆。上课走神时，老师喊道她的名字，他总会比她先抬起头；下课发呆时，听到她说话，他总会下意识的去看一眼。

他的身边没有她，他就会心烦。思考她会在哪，猜测她在干吗。会不会和他一样是食堂寝室，吃饭睡觉？有没有新的情书让她倾心，有没有宝藏男孩让她爱慕？

直到某天她开始进入他的梦。

梦中的场所是宿舍楼大门，周围是一片火海，他就拥抱着她，站在火海还没有蔓延到的中央。没有多余的动作，就那么安静的拥抱着。只有翻动的火舌和他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来表明这并非是静止的画面。他那时候好像并不害怕，只是想要安抚她，不要那么害怕，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为什么会着火？为什么他们会被火海包围？为什么之前不逃跑?为什么要相拥？或者为什么会唯独是她？他感觉这个梦荒唐。有些荒唐，实在荒唐，简直荒唐。然而还有更荒唐的一个梦，荒唐的让他心里开始有点烦。

梦中的场景是一座青山的山腰。一个女子嘴角流着血躺在他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于是他也去看她。她的脸映入他的眼中竟然是她的脸。然后，她看着他挤出来一个微笑，满眼尽是温柔。可随即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了，他等了好久，她的眼睛却依旧没有再次睁开。她的身体变成一尾白狐躺在他的怀中。他不惊。他轻抚，白狐又逐渐化作万千光点，悬浮在他身边，又飘散在青山之中。他感到难过，所以他便醒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说：“狗血。”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受伤，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化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梦伤心。

他最近心里有点烦，都因她而烦，却不会烦她，这让他很烦。他真的很烦，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烦，还是意乱。又或许，他清楚。

他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棵树的下面，事实上这几天他从树下经过了很多次。从第一次的偶然路过，到反复的偶然路过。

树上是一片新绿，树干上有人剜刻的字。他很早就看到过这棵树上的字，那时的他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可是现在他有点烦。他并不讨厌树，但是他讨厌树冠上的青绿，他讨厌树干上剜刻的字。字是简单的几个字，是两个简单的名字。其中一个他很熟悉，因为他已见过百遍，是她的名字。另一个是一个男生的，他不认识，却很生气。他知道她不会这么无聊，所以刻字的只会是那个无聊的男生。他生气那名男生的无聊，他生气那名男生的幼稚，在心中说着小孩子把戏。或者，他还在生气那她名字旁为什么不是他的名字，像原本的同桌一样在她身旁。

他之前不在意，所以书上的字便留着。现在他介意了，树上的字便不会存在了。他从口袋中翻出一把小刀将上面的字刮去。他也没有去想为什么口袋里会放着一把小刀，或者，是碰巧带着吧。名字被刻的很深，但今天这个刮字的人有些认真，是不会让它长留着的。

他将上面原本刻的名字处理的不留一点痕迹，站在树下看了好久。突然对着翻出树皮的树干开心的说了句：“抱歉。”他刮去别人刻下的字，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所以他只是向树道歉，一个有些开心的道歉。

那天，他手中捧着本杂文合集，却看着窗外下起的雨，突然想到：原来是喜欢的。

什么时候开始，在玩游戏的时候也毫不生气她发来消息的打扰；什么时候开始，好多时候都会去马上回复她的消息;什么时候开始，会可以的留意关于她的各种消息。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好多。

他回想这些天，就像是一场无厘头的电影片段。原来他的疑问都找不到答案。他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原来爱情没有答案。

他曾经是一个习惯周末睡懒觉的男生，后来他起的会很早。不是因为像他对她讲的那样，是为了多一些玩的时间，而是因为他可以在那时候用普通的口吻，暧昧的叫她懒猪。在那一刻，他会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就像在教室她就坐在他得到身边那样近。

“懒猪，起床了。”

“走开，一大早的别来烦我。”

“真懒，天都亮了。”

“我愿意。”

“……”他回复她的只有一个猪头，还很可爱的一个表情。

“并不能用猪来随便叫人。”

“为什么？”他的表情亮了，因为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猪有特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

“不懂就自己去百度，我懒得和你解释。”

“我也懒得去查，反正我的猪可以随便叫。”他真的没有去百度，因为他懂得。可是他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其实知道，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他的意思，懂不懂得他的一语双关，清不清楚他的心思。

“嘁。”

“打游戏去了。”他想大概她还是不懂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她鄙视的声音中打开了一款游戏。

记得还有一次，他和她在聊天。

他问她：“你有没有去翻看过一些聊天记录，还不厌其烦？”

她沉默片刻：“有啊。”

“谁啊？和谁的？”

“好多的吧。”

“呃？”

“就比如群里发红包的时候，我就会向上翻一翻聊天记录，看看有没有我漏掉的。”

“.……”他满脸的黑线。

浮光沫影，花影飘摇。人这一生逃不掉的，除了生死，还有青春年少。日子照常进行着，他也如往常一般常念到她的名字。他想着她发呆的样子，嘲讽自己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偶尔不开心的样子，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突然想到她踩自己脚的样子，多像电影里的情侣。他想，也许，她也是喜欢我的。于是，他便想给她说他喜欢她。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思，其实方法有很多种，只是他不知道该走哪一条，哪条路不会有人摔伤。最后他想到了写情书。因为他见她收到过那么多情书，也没有对她产生半点影响，应该有对情书产生免疫吧。至于他自己，她都已经拒绝了那么多的情书，拒绝他了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大概也就会有一点点失落吧?

于是，他提笔，却又皱眉。怎么写？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写情书。因为从来没有写过，所以不会写，这很正常。不过万事总有第一步。

他思来想去，用了可以写尽半壁江山的时间，在纸上留下了三句半的话。他把眉拧的更紧了。大概自己真的不会写这种东西。

“我喜欢这个如画的世界，喜欢画中的蓝天白云，喜欢画中被刮去一块树皮的法国梧桐，还喜欢站在画中央嘟起嘴踩着我的脚的你。”

他好不容易将第四句话写完整，可是他真的写不出来了。他费了好长时间去想下一句怎么说，终于还是没有结果

他想了想，不知道这四句话够不够？

他想了想，不知道这四句话够不够，可是如今他只有这些，所以他决定让这四句话变得更加完美些。

他将这四句话抄了很多遍，每次不是写的不好看，就是刚写几个字就出现了错别字。明明是照着第一遍的抄的，却还是抄错。可能是有点紧张吧。可能这就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吧。因为毕竟是要给她送的东西，用来传达爱意的东西。他最终还是选出了一张看起来相对比较完美的纸，进阶为代表他爱意的情书。他将那些淘汰掉的统统丢掉，还留下了一张他第一次的稿纸。他想如果送出去的那张被折成和其他的那样的纸团，这张还可以留下做个纪念。纪念什么？好像那个时候就没什么好纪念的了。他写过？他喜欢过?

他看着她犹豫了很久，几次吞吞吐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攥着情书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手腕。

她留意到他的不正常，感到很疑惑。几次见到他欲言又止，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觉得周围沉默的寂静好似一团阴霾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在考虑着现在要不要说，要不要送。他又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份情书，比自己这几句憋了不知道多久才写出来的话好了多少倍，但是依然是石沉大海。可自己的这封更烂，那么她，凭什么会喜欢。他越想越觉得这毫无道理的道理越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搞出点动静来，让自己可以摆脱压迫动弹动弹。

“咳”他低着头，清了清嗓子。这感觉让他舒服不少。

“怎么了你？”她忍不住问道。

“呃……”他被下了一跳，将手中的情书顺势又放进了书桌里“不是，我没事。”

“没事就是有病了？长痱子了？”她开玩笑的说道。

“没，没有。”很明显他现在不想跟她这样开玩笑，但是心里却是不可避免的喜欢，相思病吗？“就是……呃…我问你个事？”

“这不还是有事吗？“她白了他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

“那我不说了。”他感到非常的不知所措。

“赶紧说。”她见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争辩，扯着他所谓的道理，这真的很没有道理,所以她很好奇。

“就是……呃…就是吧，那个…”他支支吾吾的说道。

“要说就快点说，不说拉倒。”

“咳。我不是那啥，写情书了。然后不会写，我觉得我写的不行。hai。”他还是说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决问答为什么不问问问题本身的想法呢？他固执的相信这他的判断，同时他又感到紧张，紧张会不会让她察觉到他的喜欢，每一秒的心脏都悬在嗓子眼。

她只是沉默了一刹那，然后笑道：“呦呦呦！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写情书呢？给谁写呢？”

“不说”他看着她一脸的兴奋，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难过她的不喜欢，开心她的展笑颜。

“快说！我不告诉别人。”她抿着嘴，盯着他。

“一个！女生。”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不由泛起涟漪，随即脸红，继而转头，终止了这次对视。

“嘁！”她满脸的鄙视：“不是女生难道还是个小男生？”然后她顿了顿，换了一种异样的眼光，说道：“你也不是不可能呀！”

“……”他顿时哭笑不，好像把她的头拉过来狠狠的蹂躏她的头发，再说一句“怎么说话呢？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他只是想了想，因为那动作太暧昧，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

“唉。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悻悻说道。

“呃…那你就直接告诉她呗！”

“那，多不好意思啊！”

“胆小鬼。”

“空口无凭。懂不懂？帮我想想怎么写？”

“呵！自己写去。”

“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写不来吗。”

“可能是你并没有喜欢人家，只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放弃吧，别耽误了别人。”她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

“呃……”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长长的应了一声，“哦……！”装的毫不在乎。事实上他想起的是之前那次她说的话，他没有成为一个诗人，原来自己是不喜欢的。

那天的天气怪怪的。天阴了半天却迟迟不下雨的鬼天气，怪的像当时的气氛一样。他没有再和她说话，她也没有主动去挑起话茬，然后世界就很沉默。

他想着自己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一时兴起见色起意？

她想着他会把情书送到谁的手中？以后在其它地方遇见他，他是不是会和别人成双成对的出现？那时候自己是视而不见还是平静的打声招呼呢？

两个人同样提着笔发着呆，一个看着南边的门，一个看着北边的窗，心中滋味不知如何。

最后他把那张情书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亲手丢掉了。

那一刻，他感觉怪怪的。“你总是这样的自以为是，而且不自量力。”他对自己说。

一天，他睁开眼睛就感觉很不甘心，好像是突然地不甘心，又或者一直不甘心。但，有什么区别吗？于是他再度执笔。

“昨夜你在我梦中出现……”不行，改。“昨夜你我在梦里相见……”又是几句话，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所以没隔一段时间，他都会重新执笔。

“最近时常见你。平日里见你……”

“一季的春风吹至我的窗前……”

“喜欢于朝暮之中……”

“……”

他看着手里的纸条，每张都不过是几句话而已，或许真的是不太喜欢吧。

他有三天没有动笔，心里却如同泼墨般的汹涌。他很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大喊一声，那样或许他会感觉愉快很多。

他一个人踢着一颗石子，边踢边走，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课树下。抬头看去，好巧。竟然是那棵被他刮过树皮的树。

他在树下站了很久。后来他记得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小刀，在树上就多了两个名字……他做了他之前认为很幼稚的一件事。

又下了一场雨，雨落水涨。他越来越烦，又坐在窗前抽走一张纸写道：

  我写不出来完美的情书，我成为不了诗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雨落水涨，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不管会不会令你的生活平添烦恼，我已经忍无可忍，我都苦恼了这么久，凭什么你还可以平常一样？这很不公平。请原谅我说出这么自私的话来。

他搁笔。取出数张写着几句话的情书，准备整理到一起，送给她。他将告诉她，自己是喜欢的。

收信的人：

  昨夜你我在梦中相见，仿佛佛经里前世的尘缘，今夕我为你提笔诉恋，如何写尽藏于心田的江南。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喜欢？

  一季的春风吹至我的窗前，小窗为掩，于是春风拂面。偶然的悸动发自我的心间，心中不满，于是你便相填。你明不明白我的喜欢？

  最近处处见你。平日里见你，梦深时见你，心中也见你。平日不见，如隔三秋；梦里不见，亦是无梦；心中不见，波澜不惊。我想我，确实是喜欢你。

  喜欢与朝暮之中，痴情与生死之外。天很蓝，风很暖，你很好看，我很喜欢。世界很大，缘分不浅，不想随遇而安，所以选择遇见。余生太长，能否一起度过。

  我喜欢这个如画的世界，喜欢画中的蓝天白云，喜欢画中被划去树皮的法国梧桐，喜欢画中的雨落水涨。其实还是想说句，因为我喜欢站在画中央嘟起嘴踩向我的脚的你，然后便喜欢上了有你的整个世界。真的真的好喜欢。

  纵使没能触动你的心弦，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喜欢。春日里桃花夭夭，想和你同添几许良缘。

                                              送信的人

                                            雨落水涨的清晨

他把纸对折一次，心中默念道：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择日不如撞日。

他带着信去教室找她，然后给她。可是他还没有想好具体的方法，还怎么说怎么做？直到迈入教室的那一刻，不再犹豫。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在和其他人有说有笑，不由心生失落。他不快不慢的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他，不打算说了。

他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原来都是一样的。他和她说话时的样子与和其他人说话的样子是一样的。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也并不特殊，她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有所偏爱。原先他还猜测她也喜欢他的，最后还是他又自作了多情。他静静的想着，表情没有流露出伤心，难过，或者开心，兴奋，是没有表情的，不皱眉，不动唇，甚至眼睛也好长时间才眨一下。

她聊天时突然提到他的名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也是简单的回应了一下，没有了像平时一样的兴趣。他很想让她发张自己的异常，然后询问自己怎么了，然后他直截了当的表达心思。可是，她确实问了他：“你怎么了？” 他却冷冷的说了句：“没事。”

他突然想到：因为喜欢上她，我才失去了她。如果没有去喜欢她，依然能够像以前一样在一起愉快的开玩笑吧。

半夜未眠，一夜无梦。天刚亮，他一下子醒来，从床上跳起来抓着衣服就往外面跑去。外面还没有几个人，整个校园显得无比的宁静。可是，他却无法改变他焦躁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他真的是无法忍受。

他向教室跑去，因为她早上一向去的很早。如果教室里只有她就好了，如果能够在路上遇到她就好了。他一会儿加速快跑，一会儿减速慢走，他怕太慢遇不到她，也怕太快遇不到她。不规则的奔跑，引起他的呼吸很不规律，不断的喘息。

他一直到了楼梯，看见了她的背影。他的心思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他快步追到楼梯的拐角出，喊道：“等等！”

她也回头看到了他，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看着她，喘着粗气说：“别走！听着，我那个……有点喜欢你。”

他说的红了耳朵，她听的也红了耳朵。

他见她没有说话，接着说：“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我是不喜欢的，因为那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所以你也完全不用去在意。你不记得也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不会写情书，没能成为说着爱情的诗人，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好喜欢你。真的。我喜不喜欢不是我觉得才对吗！”

他的话说的很快，也很乱。她几乎没能记住他都说了些什么，好在，她听出了个大概。

“你说，你，喜欢我？”

“嗯。”他的心脏每次都快跳到了嗓子里，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那，你也想让我喜欢你？”

“嗯。”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问，但是他还是诚实的回答了他的答案。

“你喜欢我，所以要我也喜欢你。这很公平。”她站在他的身前，耳朵通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明明听见了，却感觉有些懵，习惯性的问了一声：“啊？”

“算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很不公平吗？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她抬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啊？我什么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某件东西。

早上的空气透露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楼梯拐角处，两个人红着耳朵，相视一笑，继而哈哈大笑。

                                              本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