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初中毕业来到江南这座城市,坐在飞驰的列车上,放眼望去,江南水乡美丽的风景是那样的迷人:一望无际的碧绿原野上,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澄清明净,有的似条条白练,有的宛如大小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射着光彩,不时还能看到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沿着水田边在悠闲的散步。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清新自然和富有生机。
池塘里的莲藕我们北方老家也有,看到后不觉得稀奇;但第一次看到水里的菱角,就有些新鲜了,跟一个朋友到他农村亲戚家,划着小船,在池塘里采菱角,船在水面上飘摇,我们采着红菱,说笑着、唱闹着、剥着吃着,开心极了。
江南的春天,不冷不热,正是垂钓的好时节,抓起鱼竿,或步行、或骑上自行车,一会儿就能走出城市,来到郊外。在田间地头,随意就能找到一块水塘,将窝子打好,鱼钩上挂好饵料,抛在塘中,眼睛盯着鱼漂,静静等着鱼儿上钩。池塘的四周,简直是鸟的世界:不时有水鸟在水上优雅地划动着身子,发出婉转悦耳的鸣啼声;池塘边的树枝上,鸟儿间或鸣叫着,它们不时掠过水面,有的迅速地扇动着翅膀飞向远处,有的轻轻地飘落在池塘边的水草上,随着轻风的吹动,水面上留下了它们摇曳的曼妙身姿。池塘四周黄灿灿的油菜花,油油的粽叶,倒映在水面上,像一幅水彩画,妩媚极了。蜜蜂嗡嗡叫着,蝴蝶翩翩飞舞着,风静悄悄的,伫立在塘边,仿佛忘记了一切。突然间,池塘边有一群白鹅嘎嘎叫着扑了过来,你得赶紧挥动着手臂将它们赶走。这时候,虽然你有一些懊恼,怪它们将鱼儿吓跑了,但一会儿池塘上复又恢复了平静。随着鱼漂一动,这时拎出一条鱼来,不禁喜笑颜开,那种感觉,是足不出城的人们绝对体会不到的。
而现在的事实是,鱼越来越难钓了。以前骑上自行车,从市区走出城外,几分钟的功夫就可以找到水塘下钩钓鱼,现在则不行了,城市在扩大,开发区连着市区在不断扩展,远远望去,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尽头连接着的是一片片的厂房,电动车骑出市区二十分钟,都几乎找不到鱼塘和合适的河流。
前面是座桥,桥下是一条直通长江流经市区的河流,原来它只是一道弯弯的、窄窄的的小河,现在变样了:大桥左侧边的小河给挖宽了,变成了一条人工湖泊,湖的四围遍植花木,广设灯柱,做成了一个宽敞、亮丽的广场;长长的木栈远远地伸向湖中,站在此处,不禁心旷神怡。
这地方湖水清秀,也有鱼儿,但我只在此钓过一次,原因是这里的鱼儿中看不中吃,钓起的鱼儿吃起来有一股柴油味——不知道哪些家企业污染了这里的水。
坐在市区的一座小山上,原来可以看到一条泛着白光的小河,而那条小河现在已变成了一条狭窄且泛着泡沫的臭水沟。相比之下,这条河流还算是幸运的了。
骑车,往前走,前面的马路正在整修、扩建、植树,一旁的工人们配合着压路机在铺设柏油马路,另一旁的工人们在吊车臂下栽种树木。在他们不远处,一台推土机正发出隆隆的叫声,忙着作业,在推土机下面,一片从前宽大的池塘,已差不多被全填平,这里以前也是垂钓的好地方,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停在这里往西望去,两个月前还矗立着的村庄现在已不复存在,但依稀还能辨别村庄的轮廓,只是村庄已残垣断壁、垃圾成堆——这里已经被征迁了。
终于找到了一口水塘,这里原是一块大水塘,因为修路,这块水塘被一分为二,路东的还在,路西的地块被开发区企业拿去,池塘早已被填埋。这个水塘被钓鱼者俗称不干锅,意思是水塘从来没有干过。一位当地的老人告诉我,这口塘里的鲫鱼钓上来,半斤以上的能买到20元一斤。本来有当地村民承包的,这个地方已被征迁过了,鱼塘也没人管了,所以里面的鱼是正宗野生的。但好景不会长的,这个鱼塘不久将被填埋建成厂房。
几天后,同事发现了一处钓鱼的地方,我们一起过去,这真是一个垂钓的好去处:一条狭窄的小河挨着铁路绵延数里,河畔绿草成荫,水鸟啾啾。只是在小河的另一侧,开发区的厂房正在一座座的拔地而起,其中一处厂房工地搭建的临时厕所里,一条粗管子直排到河里。同事不无伤感地告诉我,这条河要不了几年也难逃被污染、被填埋的命运。
近二十多年来,有多少江河湖泊污染和消失,又有多少青山被无度的开采破坏,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心痛。
机械化的大规模使用代替了原始农耕,农村城镇化的无限扩张带来了经济繁荣,但以耕地的大规模减少和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的发展,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江南水乡,已离我们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好在我们已经有了真正治理环境的决心和行动,可那魂牵梦萦已经消失的江南水乡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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