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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声急。推门,大雨如注。
门前的桂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痛苦挣扎。
忧忧找来一把伞,大步向雨中走去。没有彷徨,没有犹豫。
十二年了,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风雨太大,雨伞不过是一个安慰罢了。忧忧踏着水花,穿过一条条街道,衣服被挡不住的雨水浸透了。
民政局离家不远,今天,悠悠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好长,长到她仿佛在仿佛穿越一个世纪。
“坚持有意义吗?没有爱的婚姻,剩下的全是痛苦!”
江廷又发来催促离婚的信息。
两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发来同样的信息,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愧疚。可是现在,话里话外都透着厌烦。
“我们离婚吧,我累了,请给我自由!”
想着这句噩梦一样不断袭来的短信,忧忧的心又一次掉入了冰窟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当初对她死缠烂打,海誓山盟的男人,这个让她用生命去爱的男人会提出离婚,而原因仅仅是他累了。
两年前,撕心裂肺的痛苦过后,忧忧咬牙回复:“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考虑清楚,我期待着你回心转意!”
转眼,两年过去了。忧忧等来的是决绝和再一次撕心裂肺的痛。
“该放手了!”
忧忧加快了步伐。
民政局大厅里,有好些人早已经等在那里。
大多都是来登记结婚的小情侣:她们神情中充满着期待和兴奋,脸上洋溢着无尽的幸福,像极了曾经的她。
十年前,忧忧不也和她们一样?廷牵着他,承诺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她信了,义无反顾地走进了他的生命里。
忧忧收紧思绪,她在大厅里四下张望,她多么希望廷不会出现啊。可角落里,那熟悉的身影像一根毒刺,深深刺穿她的心,她看到了自己心口喷射而出的鲜血。
她一阵晕眩,迷迷糊糊中,‘忧忧向墙边走去。她双手扶着墙,慢慢蜷缩了下去。
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几秒钟便恢复了平静。
廷从椅子上站起来,犹豫一下后又坐了回去。他冷漠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十年前,忧忧带着初为医生的激动走进医院,她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
“我终于可以养活自己了!”一行晶莹的泪水滑落,她却倔强地仰着头,大踏步踏着朝阳向医院走去。
出生书香门第,她是别人眼中幸福的女孩子,可有一种痛让她苦不堪言。
父母冒着降级甚至丢掉工作的危险生下弟弟。自此,她觉得自己永远活在了阴影里,只有弟弟才是家里幸福的源泉。
有人说:人由命和运组成。命由天定,可运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
忧忧从小就下定决心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她都成绩优异,最后顺利考进最好的医科大学。
在争先恐后的考研洪流中,忧忧选择了先就业,因为她不想依附于任何人而生存。
这次新进的医生除了忧忧,还有另外两男两女,廷就是其中一个。
医院把他们安排在单身职工宿舍里。可能是同为新人,他们五个不约而同地一起煮饭,一起逛街,一起面对一切困难。
渐渐地,她为廷的体贴温暖而倾心,廷也被她的美丽温柔而心动。
廷牵住了她的手,并相约一生一世。
顶住心口的绞痛,忧忧向离婚办理处走去。廷也慢慢走过来,手里拿着那一份两年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你们的女儿才五岁,我劝你们再考虑考虑吧,不要冲动!”工作人员看看忧忧,又看看旁边的廷。
“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谢谢!”
江廷的回答是那么清楚,干净,有力。
忧忧的内心再一次风起云涌,肝肠寸断。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那么决绝。
忧忧沉默着看向窗外。外面依旧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拿婚姻当儿戏,哎……”工作人员一边摇头,一边接过离婚协议书。
红本换绿本。忧忧起身向门口走去。
江廷跟上来拉了拉她,欲言又止。
忧忧没有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
撑开伞,她再一次走进雨中。
忧忧是一直是学霸。在医院工作不到一年,他们双双都考上了研究生,而她的得分远远超过了江廷。
江廷是家中的独子。父亲是一个小学教师,但因为身体的缘故,现在病退在家。母亲是一个工人,可因为单位不景气而下岗在家。
研究生期间,忧忧经常出去兼职,也尽量多找父母要钱,因为她不想江廷为学费生活费发愁,她要和他同甘共苦。
转眼又到毕业季,她再次顺利地考进一所三甲医院。廷则继续留下了功读博士。
廷读博期间,他父亲的病情加重,为了给廷爸爸治病,他们家早已经负载累累,忧忧成了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忧忧省吃俭用,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动手做点简餐。每次跟朋友或者同事去聚餐,忧忧也会把吃剩的饭菜打包带回家。可对廷,忧忧从不吝啬,干脆把工资卡都交到廷手里。
忧忧给廷交学费、给廷生活费、买衣服、带他吃美食,甚至拿钱给他爸爸治病。
越来越瘦的忧忧,总是撒谎说自己在减肥,他也曾默默地心痛过。他紧紧抱着她,说要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忧忧信了。
虽然一路走来很辛苦,可忧忧从来没有退缩过,犹豫过,她认定廷就是她的幸福。
转眼,江廷博士毕业了。一所大医院向他抛去橄榄枝:二十万安家费,一套房子,部门主任。
近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他终于把自己打造成了全家的骄傲。廷扬眉吐气,意气奋发。
廷带着她去旅游,他下跪求婚,他给她海誓山盟,他承诺海枯石烂。
忧忧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七年的风雨兼程,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坚守,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他们结婚了。
这些年,父母的反对,朋友的劝说,忧忧都默默承受着,因为她相信廷。
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那些曾有过的所有阻力,都见证了她的选择,她没有看错他。
一年后,女儿呱呱坠地。虽然因为高龄怀孕,忧忧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孕吐,高血压,缺钙缺血等,可是看到廷抱着女儿幸福的样子,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因为学历高,能力强和人缘好,廷很快在单位里一升再升,转眼就成了医院里手握实权、不可或缺的大领导。
自从女儿出生后,忧忧的重心便从工作转向了家庭。她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精心地打造着这个属于他们的小家,她想尽办法给他和女儿带去幸福。
她看着女儿从一个小肉坨开始长到慢慢的牙牙学语,说话走路,蹦蹦跳跳,忧忧沉浸在家的幸福温暖里。
转眼,女儿上幼儿园了,忧忧也重新整顿思绪,捡起搁置已久的事业,开始慢慢寻找自己。
谁知道,她的世界晴天霹雳,上帝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廷不要她了。
不知不觉中,忧忧来到了棠湖公园,这是江廷过去经常带她来的地方。
这里有小桥流水,有亭台楼阁,有花飞蝶舞,更有穿梭漫步的情侣。
他说:“幸福其实挺简单的,有你,有女儿就够了!”
他说:“忧忧,你就是一个傻妞,可我就喜欢你的傻!”
他说:“等我休假了,我就带你和女儿去浪迹天涯。”
他说:“等女儿大了,我就牵着你的手,踏着夕阳,走过万水千山!”
他说:……
忧忧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今天公园里好静好静,除了雨声,忧忧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女儿,对不起,妈妈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对不起……”
想到女儿,忧忧就泪如雨下。她才五岁啊,她以后该怎么办?
“我能给女儿想要的一切,别拿女儿当做借口?”忧忧又想起了廷的话。
“女儿想要的一切?女儿想要的是什么?”忧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忧忧理了理贴在脸上的头发,她将自己卷进沙发里。
一想到女儿,她就心如刀割,可偏偏她满脑子都是女儿。
“怎么办,怎么办?”忧忧千万次地问自己。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安眠药,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吞了下去。
她太累了,她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眼前一片荒芜,忧忧每前进一步都心惊胆战。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手心里捏着汗水。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啊?”忧忧屏住了呼吸。
“妈妈,妈妈……”
是女儿,是女儿在呼喊,忧忧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拼命地向前跑去。
“忧忧,忧忧,你醒醒,你醒醒啊!”
忧忧艰难地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两张脸,还有一张一合的嘴巴。
忧忧再一次昏睡过去,眼角流下了一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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