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巨蟹座。至今我也想不通这个错误的认知是怎么造成的,因为不管从农历还是新历来算,我都不是巨蟹座,但那时我却对此深信不疑。
继而当朋友告诉我,巨蟹座的人心思细腻且特别善于倾听,我就愉快的接受了这种设定。
当时的我还只是一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高中生,但因为比同龄人多看了一些书籍和电影,所以在他们向我倾诉苦恼的时候,我总能从过往的积累中找到对应,并在他们说完的下一秒给出一些建议。
对于这些建议,他们似乎也都欣然接受并表示认同和感激。渐渐的,我成了他们谈心的首选对象。而在这样的双向反馈中,我也变成了一个乐于为他人出谋划策的人。
我记得在向我诉苦的朋友中,有一个女生跟我关系很好,她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在学校时是很多男生的爱慕对象。
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希望自己在未来能当个女强人。当时从她自信的脸上,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但没想到,高考时她却发挥失常,再后来,毕业后的她最终接受了家人安排的工作,去到一个小城镇生活。
在最初的那段期间,我们通了很多次电话。在电话里,她不断的向我诉说自己的纠结,表达对城市的向往,也一再重提当年的梦想。
一开始,我对她报以希望,因为在我看来,要逃离苦海对她来说很容易,只要买一张车票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随着次数的增多,我发现自己的鼓动一点成效也没有,她依然迟迟不肯做出决定,而每次她和我抱怨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慢慢的,我对她的优柔寡断感到失望,开始有意识的躲避她的电话。随着未接次数越来越多,我们之间像是达到了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再然后,就不怎么联系了。
然而,她不是唯一一个让我的“好心”白费的人,我还遇到过很多像她一样,总是对同一个问题执迷不悟的朋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自己有权利对他们生气。但是,随着我自己的人生越走越远,面临的选择越来越多,我的这种正义感也变得越来越弱。
这里不得不提到我的另一个朋友,他可以说是我的重点帮扶对象。在我们认识的大多数日子里,我和他都处于一种抱怨者和答疑者的关系。
每次他向我抱怨的时候,我都竭尽所能、挖空心思的为他分析各项利弊,提出解决方案。
但有一次,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不管是建议他奋起反抗,还是妥协退让,他总有理由让我的方法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在这些不断来回反复的辩驳中,最后,以我的缴械投降收场。
那次,我特别明显的感觉到一种无力感,那些我认为理所当然的良好建议,在另一个人身上居然完全变了模样,没有了希望和光芒。
于是,当我不再和他谈那些道理和方法之后,当他一边说着,你的方法不适合我,之后却依然还是滔滔不绝的对我诉说的时候,我开始仔细的去思考,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在我给不了建议的时候,他们还是选择向我诉说生活的苦恼?他们渴求从我这里获得什么?难道我和他们说的话之前从来都没有人对他们说过么?
最后,我想,或许自始至终,我都搞错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我竭尽所能去给的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从一开始需要的就不是一个人生导师的角色,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一个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的盟友。
就像有一次我的道理讲到一半,有个朋友打断我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想要借此发发脾气,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开始为过去的那些未接来电感到内疚。想到在以往的交谈中,我的大脑机制总是去优先搜罗那些方法,而甚少站在他们的立场,用亲身的情感去感受和抚慰对方。
而且,我们永远无法确切的知道彼此生活里的细微末节,或是对他人当下的困境做到了如指掌,那么又如何能够指导他人走出人生困局,或是当他们不采纳建议时,又有什么好对他们生气的呢?
这种恍然大悟的心情不能说是一瞬间就想明白的,而是随着自己经历的增多,我开始直面了人生的惨淡,明白了生活的复杂,我的储备已经无法应对世间太过纷乱的变化,我在处理选择的时候,也遇到过他们同样的迷茫,身处过好像什么方法都用不上的境地。
我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自信和绝对,不再认为一个建议就能改变一切,那些道理并非万能,有时候大哭一场甚至比这些来得更有成效。
因为更多时候,其实我们只想找个人陪着身边,说说话,获得短暂的休息。所以,当我给不了我以前想给他们的,我和他们才渐渐回到了各自的本位上。
于是,当最后一次面对那个友人的絮叨时,我试图不再像以前那样发表长篇大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他见我反常,就问我是否有在听。
我说恰恰相反,我在听,听得比以往更加认真。
因为我们阅历相当,我其实给不了你太多建议,你面临的人生困境,我大多也在经历,而每个人的特质又不尽相同,适合我的方法不一定适用于你,每个人的方法只能他自己去找,去试,而我为你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站在你的立场,听你说完你想说的话。
他见我这么说,当即笑开了。那一刻,我发现,这么多年了,当我不再把人生大道理挂在嘴边,我才真正开始学会成为他们当年渴求我去充当的角色,那就是做一个倾听者,一个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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