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种年月是你终身难忘的吧?随着岁数的增长,那段时光的回忆就会越来越光鲜,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你知道那个年月的记忆已经流进了你的血液里,刻在你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那就是——童年!
我刚出生就被送去了外婆家,6岁因为要上学,才回到自己的家,总是坚持认为,那个童年呆过的地方,才是我的第一故乡,那个我长大的地方叫牌楼村,在长沙县,有座小桥,叫枝枝桥。
印象中的小时候,我总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等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外婆已经早早起床去劳作,我照惯例晃晃悠悠来到厨房,揭开锅盖,里面一定是外婆用面粉拌鸡蛋烫好的鸡蛋皮,那个年代,每家每户都是烧的柴火,好大一口锅,正是那样的行头,烫出来的蛋皮才会薄如纸;要不就是面粉兑鸡蛋搓成的坨坨,煮开了再放点白糖,管饱又好吃,对于超爱吃面食的我来说,永远都吃不腻。
吃过早饭,就是我这匹没人管的野马活动时间了,推开大门,迎面看到的就是几步开外的池塘,左右几户邻里,隔壁张爷爷家喂的鸭 鹅在里面嬉戏,抬起头,隔着几亩田,就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一到春天,那山里就会突然冒出满山的映山红,放眼望去整座山一大片都是通红通红的,开得最艳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跑上去不停的摘啊摘,直到双手实在拿不下了,才肯罢休,恋恋不舍的下山,把红艳艳的花儿插得满屋子都是,小院子里 玻璃瓶里,总是蹲在花旁边痴痴的看着,红而薄的花瓣,中间几根亭亭玉立肆意伸展出来的花芯,褐色的枝干上绿而椭圆的小叶子上细密的绒毛,虽然没什么香味,可是就觉的红的很好看。
山里的野笋也很好吃,春天,炊烟四起的傍晚,有时候外婆会叫我去山边的田埂旁扯一些笋子,细细的笋子被我用力一拔,只听见啾哧一声就拔出一根,等到拔成一捆,就可以吃上一顿了,在我和外婆睡觉的房间,睡了午觉起来的外婆,爬着梯子上了阁楼,踩着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就知道今天要不就是喝酸菜汤,要不就是要去拔笋子了,贫瘠的八十年代,肉都难得吃上一回,印象中外婆老是爬着木梯上阁楼。
几乎每天晚上,农作了一天的外婆都会带着我去村里串门子,除了我,后面每次还跟了一只老麻猫,那只猫很通灵性,每当我们在别人家坐到九点的时候,蹲在门外的它就叫个不停,它是唤我们该回家了,猫记得回家的路,抢了个前,于是,乡村小路上,皎洁的月光下,,有一猫一大一小的影子。后来隔壁张爷爷家有老鼠,投放了老鼠药,那只猫吃涂了药的鱼,死了,外婆伤心了好久 ,以至现在都会谈及它。
小时候鲜少有玩具,有一次不知道哪来的一只塑料做的公鸡,我很喜欢,爱不释手,外婆赤脚在小河旁边的淤泥里倒腾她种的芋头,我站在桥上,桥的两边有两道水泥砌的水槽,我突发其想,公鸡从水槽的这边,它会不会顺着流水流到水槽的那头?那应该很好玩吧?于是,我拿着玩具公鸡放进了水槽里,赶紧跑到桥的那头,趴在地上,欣喜的等着我喜欢的玩具流出来,可我等了好久,都不见它的踪迹,这下开始着急了,恨不得把水槽挖开,我站在桥上哇哇大哭 ,叫外婆帮我找我心爱的玩具,夏日的正午,极其累的外婆站在深绿而像蒲扇一样大的芋头叶里,对我一顿咆哮,她旁边有一簇烈日当空下还开得正艳的美人蕉,可那时外婆的脸涨的比美人蕉还要红。我呆住,停止了哭泣。可每一次看到路旁的美人蕉,我就会想到当时外婆的脸。那时候能隐约明白当大人的不容易。
从记事起,外婆就是个寡居的女人,她一个人养大了3个孩子,也带大了我这个外孙女,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打小对外公是什么?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因为那时候从来没见过 ,直到慢慢长大,每年过年爸妈带我们去拜年,在这段藕断丝连的联系里 ,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叫外公的人,但他的家早已不属于乡下,在城里,和另一个我们仨姐弟背地里偷偷叫“假外婆”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我无法想象在外婆那个年代,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是怎样熬过那些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艰难岁月。
妈妈也跟我们讲过以前印象深刻的事,有一次要开学了,妈妈天蒙蒙亮就出发,从长沙的乡下最北边走到了长沙市的最南边,四十多公里路,走了大半天,问自己的父亲要学费,而外公只给了两元钱。很晚走回家,妈妈抱着外婆嚎啕大哭了一场,那么疲惫,抱着希望找父亲,却只给了区区两元钱,也许从那个时刻起,妈妈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只能靠自己,而外公给的两元钱里,不止只有对儿女的漠然,更多的是针对外婆的怨恨,可能在他心里,他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外婆却不懂事的去他厂里闹,让他从此失去了升职的大好机会。
在心理学层面上会认为,在每段婚姻里,躺在床上的其实不止是夫妻两个人,有六个人,有双方的父母,也很有可能不止六个人,有些人甚至被自己的祖父母所影响。
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外公的陪伴关爱极少,对妈妈的影响却是很大的,生为长女,下面有不愿意想太多的妹妹;年少调皮捣蛋的弟弟,妈妈在这个家其实就是在无形中扮演着缺失的父亲角色,过早的成为了父母化的孩子。
所以妈妈长期睡眠不好,操心过度,没有安全感,极度痛恨伴侣的不忠,非常独立自主,这些都是外公对她的影响。
我的内心其实对外公一直是怀有恨的,他上山的那天瓢泼大雨,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亲戚们都簇拥在坟头,我默默的走开,径直去了张爷爷家,看望他和张奶奶,小时候留着光头的张爷爷还是没有头发,只是两鬓斑白,那时候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他,眼睛也看不清了,喜欢种烟叶,晒干了用纸卷成卷,慢条斯理的吸着,燃烧的烟叶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站立在旁边的我总是用鼻子用力的吸着,那时候很喜欢闻;张奶奶长胖了许多,圆滚滚的身形,脸上依旧挂着以往熟悉的笑,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事,可能人只对参与了成长的人有感情吧?哪怕他们只是邻居;可能人会对没有参与成长的人没有任何感情吧?哪怕他是有血缘关系所谓意义上的亲人。
外婆快九十岁了,明显会感觉到她的逐渐年迈体弱,她一直和舅舅住,我每次都很害怕再也看不到她,所以很少去看她,只是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她会一直在那里,在新开铺那个叫仁和家园的老房子里,像伫立在那的一棵老树,一直会在那里,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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