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

张庄村75岁的王大爷和73岁的张奶奶，年轻时就是自由恋爱，那个时候，半夜三更，春天的麦地里，夏天的芦苇荡，秋天的高粱地，还有冬天不被人注意的看瓜棚，你若留意，总会发现他们两偷情的每个瞬间。如今老了，依然是每天形影不离。老头生怕老婆被哪个老男人哄去卖了，而老婆又生怕庄上哪家老寡妇勾引自家老头，都是彼此的专属产品，绝对不能让别人沾边。老两口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深圳打工，且在当地安家。二儿子在苏州上学，毕业后留在苏州，媳妇是同班同学。女儿南大毕业，现在张家港一家央企工作。女婿是当地一个乡镇的党委副书记。一句话，每一个孩子都足够让老两口骄傲的。在无牵无挂的当下，王大爷养了一头山羊，既是宠物，又像一个干儿子，陪伴着偶尔的寂寞。平时一边放羊，一边晒着太阳，和山羊聊着一些野外的花草和当时的感慨，山羊时不时抬头，以咪咪咪三声的回复，算是回应了王大爷的唠叨，不至于落到山底下的沟壑里。这不，今天在山坡上，王大爷一个迷糊眼，醒来时，山羊不见了。你说你去了别处，也不给我说一声，真是的。王大爷就像当年埋怨自家的孩子放学在外撒欢，不知道回家，让他担心一样的抱怨。之后，就漫山遍野寻找，眼看天傍晌了，还没有找到。

张奶奶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也没看到老头子回来，估计他那么大的岁数了，就是有个老寡妇勾引他，又能怎样？不管他。中午吃什么呢？这个事关两个人的事情。张奶奶还没有考虑好，突然被饭桌下的一个塑料壶绊倒了，这不是老头子的酒壶吗？喝了了也不说一声。幸亏酒壶还知道饱饿。一会老头子回来了，饭菜孬好无所谓，关键他好那口。等会再做饭，先去打酒再说。赶紧揣了几十元钱，就朝庄上的小店走去。她二嫂啊，你家那个三块钱的烧酒有没有啊？俺婶啊，昨天就卖完了，你去后庄老朱家看看。好吧。张奶奶赶紧朝着后庄走去。二十分钟后，到了老朱家，老朱家就像事先和前庄串通好了似的。这可怎么办？正好乡镇公交车到了后庄的中心路上，张奶奶赶紧坐上公交，去了十里路外的镇上。转悠了三家，终于找到那个三块钱的烧酒。这个时候，天已经晌了。张奶奶手中提着五斤装的塑料壶，心中踏实多了。

王大爷最终在山脚下一处流水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干儿子：你看你到处跑，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害得我找你好几个小时。王大爷把山羊的脑袋抱在怀里，一再抚摸。咪咪咪，像似认错一样，王大爷面对失而复得的三羊，也不埋怨了，赶紧套上绳子，就牵着山羊下山了。回到家中，第一眼没看到老伴，人呢？连续三声，不见回音。首先是她断然不会和别人私通的，这一点，老头子考验多年了。又不知道去哪家溜门子了。好在今天心情好，王大爷赶紧做饭。一边把米淘进电饭锅，一边想着中午多做几个菜。

大约一点钟的时候，一盘辣椒爆炒鸡蛋，一盘土豆丝，一盘红烧肉，一盘油焖茄子。一切准备就绪，还是不见张奶奶回来，这下王大爷不淡定了，就赶紧满庄找，平时喜欢去的几家，都没见到张奶奶。正巧在小村路上，公交车回来了。你说把王大爷气的，整整埋怨了张奶奶足足有两分钟。几乎把王大爷对张奶奶所有的担心全部发泄出来了，而张奶奶偏偏把酒壶藏在身后，逗他玩，直到王大爷发泄完了，这才轻声漫语的说：说完了吗？你知道我干嘛去了？我知道你干嘛去了？你不是好那一口吗？看看我干嘛去了？说完，把酒壶从身后变魔术一样提到前面。庄上不能买啊？庄上？就连后庄老朱家都没有，我刚才去了镇上，转了三家才找到。

饭桌上，面对满桌的美味，老两口端起酒杯，互相敬奉对方。王大爷说，今天好好喝点，喝多了下午睡觉。说完，看着张奶奶被岁月熬干了汁水的胸部，一点想法也没有。张奶奶端起酒杯，对着老伴就是一口闷，两瓣多年不见的红云，就像初恋一样，绽放在张奶奶的脸睫上，而王大爷乐的一张口，几个陪伴多年的门卫，早已开小差去了他乡。倒是院里的那只山羊，羡慕的只剩下一个劲的咪咪咪，朝着饭桌又蹦又跳，诉说着自己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