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

和妈妈通电话时，她说，大姑父老了。

爸爸兄妹八个，上面四个哥哥，大姑排行老五。大姑是个很良善、很心软的人，每次见了我们几个小孩子，都要生法拿出点东西。

妈妈说，别老去你姑那儿，她也不容易。

打小，我们就知道大姑的婆婆很厉害，是个很不好惹的人，那种人，面相就带着凌厉，让人不敢靠近，她管着一大家子，三个儿子都有孩子了还没有分家。

大姑家在街口炸油条和菜角，每次抬头看见我们上学，就热情招呼我们去吃点。每当那时，她婆婆和妯娌的脸都冷得能结出块冰。我们后来就躲得远远的，或是快速跑开，怕给大姑惹麻烦。

大姑父年轻时是个很浪荡的人，有能力，多少有点纨绔，听闻他在男女方面多少有点秘辛。我们那时还小，可大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们也知道村里的徐阿姨的确好看，剩下的也没啥啊。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大姑父醉酒，我们吓得躲进堂屋，他堵着门不让我们出来。姐姐和他打嘴仗，最后气得把玻璃窗敲碎了。有没有被大人吵，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块漏风的玻璃很久都没有补上，也许是因为麻烦，也许大人们根本没发现，毕竟那时候的他们每天都很忙。

也许是因为大姑软弱，大姑父很能折腾，加上家底不错，过得顺风顺水。

中途因为外出上学、工作，感觉和家里的人和事都隔了一段空白期。

后来再议起，就是大姑的儿子在网上赌，赔了一百多万，后来大姑父包了几十亩地，好不容易还上了，说是还欠了几十万。后续不知如何，只知道大姑父得了不好的病，化疗后，伤口一直不愈合，往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慢慢成了坐在院子里看孩子的中老年大爷。

小时被奶奶宠得上天的长房长孙，被现实打压几番，不知会不会成长几分。

早餐店的生意转让出去，由家里二叔领着，全家做起了豆腐生意。他家的二叔也是个能人，幼年时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人瘦高，走起路来格外夸张，可因个性严肃，人也正派实干，从来也没招来戏弄。

大姑骑着三轮车，在菜市场门口卖豆腐。豆腐做得很好吃，上午十点来钟就卖完了，隔几天，她就会送两块到我家。大姑更瘦了，脸色泛黄，不知在大伯和爸爸眼里，会不会想起若干年前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的影子。

大姑父这病拖了好几年了，乍一听这消息，心里挺难过的。

逝者已矣，愿生者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