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和一个异性朋友的故事,以后再有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情的,你大可以拿白眼翻他。
上班的时候忽然接到波同学的电话,说周五到上海可否借宿,我说我这有个大沙发,他说好的,周五见。于是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又要同睡一间屋,嗯,这是我们第二次同睡一间屋。
周五晚上我把地址给他,告诉他做几号线过来,等他到了他竟然说在地铁口等我,叫我去接他,他找不到。这年头还有男生不会用地图!想想也没办法,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十点多穿好衣服出门,见到他他告诉我他其实是来出差见客户,公司有提供酒店,但他不想住,因为住了酒店就没有时间来见我,我说哦好吧,欢迎欢迎。
正是盛夏,深夜的小区藏在浓郁的黑色和茂密的树影里,显得安详又平静。到了楼下有一个长椅,他说在这里坐下好了,我知道他是要抽烟,我坐长椅子上,他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抽烟,灯光从侧面照过来,照出他清瘦好看的轮廓,我们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南方夏天的夜晚。
我们从来都话不多,或者说我说的不多,我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多数情况下是在听他说,然后回答一些无痛瘙痒的“嗯/哦/是么”这种,但我真的不是敷衍,而是这么多年我都无法彻底理解他的想法以及他到底想说什么,举两个栗子,某次跟他一起走在路上,他突然拿起手机拍天空,那天是阴天,灰蒙蒙的,完全无美感,他认真的对着天空连拍好几张,我在纳闷他在拍什么,然后他给我看其中两张,就是灰蒙蒙的天空,有一个电线杆和几根电线,他说这两张哪张好看,我说啊?难道不是一毛一样的两张照片么,他说不一样,电线杆与电线及天空的角度不一样。我。。。
还有一次,也是他来出差,我们一起吃完饭,他说去咖啡馆坐坐,那天在下雨,他却要坐在外面,后来知道他要抽烟,我看出他有些焦虑,我们坐在外面,70%的时间在沉默,剩下30%在进行如下这种毫无头绪的对话:
他说:我想戒烟了
我说:咦,怎么突然要戒烟
他说:我上个周末去爬了一座山
说完不说话了,我只好问,然后呢 发生了什么想让你戒烟?
他说:在山上庙里有个老和尚
又沉默,我只好继续问,然后呢?
他说:这个老和尚说我已经有了我该有的一切。
说完了。
好吧,我已经放弃问他这跟他戒烟有什么关系,只好继续沉默。
我一直觉得我这种不走心的朋友早就会被抛弃了,可是我们认识10年多了,期间他去法国几年,我大学毕业去了别的城市工作,又换工作,又来了上海,我们依旧没有断了联系,要奔着忘年交去了。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即我们高中在同一个学校,大学又在同一所学校,仅凭这点缘分就够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了,因为这极其不容易,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好一点的高校在全省招人很少,比如我记得清华北大在全省一共只招10个人左右,某天我兴冲冲去查我当年的高考分可不可以报考复旦,然而我发现那一年复旦根本就没有在我们省招文科生...我们高中在不同班,我经常从老师嘴里听到他,因为他是学霸,而他估计压根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然后我们以极小的概率同时报考了同一所离家乡非常远的大学,然后在大二时经由一个学妹介绍才彼此相认。
依稀记得我们相认的那天晚上似乎很高兴,两个人坐在学校食堂聊天聊到很晚,聊高中同学高中老师以及我们的新生活,似乎从这里就应该开始一段庸俗的爱情故事,然而并没有,还好没有,我们是如此的不合适,肯定在一起几个月就分手了然后一辈子不再说话,就没有忘年交这档子事儿了。我们只是保持一个月一起吃一次饭的节奏,没过几个月我在去上课的路上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如胶似漆的缠在一起,脸上荡漾的春意赛过河边的青草,我当不认识他匆匆走过。
大二下学期他叫我一起吃饭,得知他马上要去法国做交换生,我由衷替他高兴,这是他一直想要的。整个大三他都在法国,大四时我在准备考研,每天自习到很晚,有天晚上从自习室出来慢慢悠悠的走回宿舍(校园里实在太美了,每次都会尽可能走慢点享受享受),就碰到他低着头抽着烟大踏步的朝我的方向走,他没有看任何地方只是低头走路,我叫住他,他显然有点吃惊,又表现出很高兴,邀我去湖边坐坐,坐在湖边聊了聊彼此的近况,我得知他回来主要是为了申请学校再出去,大概我们的友情从这时候走上正轨,做为无所事事的大四学生,他每天就是打游戏睡觉在校园散步和偶尔上课,然后隔几天找我吃饭,我开始吃惊他出国一年的变化,就是不顾忌别人的看法,每天穿着玫红色的球鞋,背一个女士圆波点单肩包,他说是他前女友的,一起走在路上会有很多人侧目,看到他的装扮再看他帅气的脸,“我是gay”活脱脱写在脸上,但他不在意,他跟我说他被好几个gay看上过了。Orz...
大四他又去了法国,期间给我寄了无数张明星片,三五个月打电话过来问好,这时我明白了我们不会像其他朋友一样各奔东西之后就多年不联系,互相忘记了,这些明信片我一直留着,装饰了我的各种出租房。
后来他终于在法国呆不下去了,说法国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只好回了北京,好像从法国回来的人都自带艺术气息,在我眼里此时的他像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主人公,只顾抬头看月亮,他没有工作,白天在一个花店打工,晚上去法国朋友的画廊帮忙,十一期间百无聊赖的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说他在宋庄画家村给画家朋友帮忙看展位,我可以过去玩,有床还有沙发,我就去了,去了才发现沙发就在他的床旁边,呃,好吧,合衣睡了两晚上。画家村都是老式的四合院平房,一个个小胡同里走进去门基本都不关,里面探出个穷困潦倒的画家拿着画笔胡子拉渣看着你。十一期间正好在办画展,稍有名气的画家会有很多朋友拜访,这些画家们的工作就是每天都和五湖四海来的朋友吹牛喝茶吃饭聊天,高兴了就唱歌跳舞,我和他一般都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艺人聊天,并不插嘴,可是就有些无趣的人,问起我俩在这里做什么,他说他帮忙,我说我来找他玩,这时候桌上的人就会脸上泛起红光,眼睛咪咪的说哟你们感情很好嘛,哟你们这对小情侣真是挺不错啊,呦~刚开始我会辩解一下,他也解释过一次我们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做恋人了就不一定了,所以不会胡来,可是发现对着躁动的八卦的心根本无济于事,于是我们两人都面无表情听着众人起哄,不再做声。送走他们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我们一句你俩快回去睡吧...
终于有天他看到了脚下的六便士,北京的世俗让他恍然醒悟他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花了几十万钱在国外读到无用的文凭,年近三十,身边的人都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而他连女朋友都只能找外国妞,因为外国妞完全不计较穷富。他找到一份高级猎头的工作,按别人的年薪拿提成,跟我说要出来单做才可以赚到更多的钱,为了省钱租住北京外环的平房,我看到他满满地焦虑,太懂这种恍然发现自己落后别人好几年的无助和焦急感,所以忽然明白我不用明白他说的话,不用看懂的他拍的照片,他不说话我就能懂他的不易。跟身边的各种牛人比起来他生活的笨拙又辛苦,可我仍佩服他,像17岁的高中生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爱起姑娘来又像20岁的大学生,他为了见一眼喜欢的姑娘飞去很远的城市,去了也仅仅喝个20分钟咖啡然后悻悻而归,还有,从不抛弃朋友,每次见你都会认真的问你过得好不好,得到认真的回答以后才会继续别的话题。
回到盛夏的夜晚,他抽完烟我们回家,在厨房一起吃掉一个大木瓜,我教他把酸奶倒在木瓜里面用勺子吃,然后又一起窝在沙发上找了一部电影看,看完发现是一部烂片,吐槽两句,各自爬回去睡觉,等早上醒来他已经出门去见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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