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

一直以为，此生不会碰机动车。但是今年忘记是从哪一天开始，蓄谋养一辆摩托车，原始动机是骑着回老家，会更方便，更自由一些，也有一段风景不错的路。

有了动机，这个计划也一直是拖着没实现，直到上个周的上个周的上个周的周末，我终于毫无计划地去了摩托车店。车店的人看我，大概像围观珍稀物种。

「有驾照么？」

「没有。」

「会骑吗？」

「不会……我今天来，就是弄清楚，买了车，怎么弄回去？」

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摩托车店的原因，我遇到了一个悖论。要考驾照，我需要学会骑车。要学会骑车，我需要有车。要有车，我需要去摩托车店。要去摩托车店，我就要当珍稀物种。我不喜欢受人关注。

那次去看了车之后，跟车店的人说明天就来取车，然后过了一周才去。付了款，车店小哥帮我向电瓶灌电解液。我在一旁看着，顺便问了句，「要学会骑这个，大概多长时间？」

「以前没骑过？」

「骑过自行车……电动车。」

「简单，十多分钟就会了。呆会我教你。」

之后，无论小哥怎么指点我左手的离合与右手的油门如何实现天衣无缝的配合，我总是能在松开离合后成功让车熄火。

车店里另一个师傅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那个下午，有了两个老师在指点我如何起步。期间，侥幸成功一次，得到了在一旁围观的收款的大姐的表扬。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最后我只好真诚地拜托他们帮我上牌，办理行驶证，再帮我把车骑到我的住处。

第二天下午，车店的人帮我把车骑过来。由于我们约见的地点距离公交站太远，我只好很善良地让他骑车带我去最近的公交站，然后我再慢慢把车再骑回来。

我不是骑回来的，而是推回来的，装作没油了推回来的。理论上的确没油了，油表到了 0 以下了，不过油还是够骑回来的。

拿到车牌之后，每天下楼，看看停在楼门口的车是否还在，然后开始忧虑。我还没掌握如何起步，要练车，就需要加油。看了一下手机里的地图，最近的加油站距我 1.6 公里。我没驾照啊，会不会被交警抓到？我要推着过去吗？不过，那天去车店的路上，我倒是看到几辆没上牌的摩托车在路上来去匆匆，货架上有个箱子，箱子上写着美团外卖。加油站，会给摩托车加油吗？我的车，现在要加多少油……好像我还不知道油箱的盖子怎么开启……

总之，加油变成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以至于我断断续续思考了差不多一个周。最后，到了上个周六的晚上，本来是打算去超市，但是中途改道，去了 2.2 公里的郊外的加油站，去问一个正在跟收银员闲聊的加油员，一个胖胖的姑娘，「给摩托车加油吗？」姑娘说可以。胖胖的姑娘，也是可爱的。

我觉得这答案足以让我满意，就转头去超市。但是，在离开的时候，看到距离加油站二十多米的地方，黑灯瞎火，有个男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走近围观，原来他是在用一个像大茶壶那样的铁桶给自己的摩托车加油。

于是，我的问题又多了一个，居然要自己向油箱里倒油，会不会有危险？让汽油燃烧起来，理论上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电火花就可以。在冬天，我的手指制造一个电火花，好像很简单。

去超市的路上一直都在断断续续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在超市里，我买了一斤带肉的牛骨也没有觉得它太贵而心疼。与一场事关生命的火灾相比，我还不该吃点好的吗？

从超市回来，我就开始做功课。首先看了说明书，掌握了油箱盖的开合方法。然后在 B 站看了许多用大茶壶给摩托车加油的相关视频，一个年青的妹子（至少声音很年青）给了我一些无畏的力量。最后，决定明天一早，等天能够亮到我预习一下油箱盖开合操作之后，就用油箱内最后那点油，慢慢地骑到那个加油站，这也是练车的机会。

第二天 6 点半就下楼，我觉得交警不会如此敬业，在这个时间，在郊区，仅仅是为了抓获一个善于起步就熄火的可怜的人。油箱盖子的开合挺简单，于是就推车走到小区门口，发现也真是没法骑，路两旁停满了周边小区住户的汽车，我要是刮擦了任何一辆，且不说赔多少钱，至少这一天都不会再有要去加油的心情了。

推着车，走过那段路，又穿过人行横道，到了马路对面的非机动车道。前后看看，没有行人……如果有，我会放下车腿，撑住车，然后装着查看车灯是否正常，虽然是白天，但天也没有完全白。

没有人，就可以跨上车，收起车腿，点火，左手握紧离合，踩出 1 档，然后慢慢松开离合，待车微动时，右手轻给油门，左手慢放离合，总算没熄火。

不过，前面要经过三个路口。每次若是等绿灯亮起，等我的车起步后，就差不多要转红灯了。怎么办？那就到了路口，倘若不幸遇到红灯，就熄火，推着过去，然后在路口对面再重新缓慢起步。即便如此，途中依然成功熄火两次。

到加油站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等我正享受 2 档以 20 公里/小时的速度时，发现加油站已经出现在右边了。把车停在摩托车加油处，从那里取了大茶壶，特意看了看里面是否干净，然后走到加油站的 92# 汽油机旁。

加油员问加多少？我想了想，车的油箱是 8.5 L，由于我不知道油箱里还有多少油，稳妥起见，就跟她说加 7 L。加油员的脸上略微泛起一点为难的神色，加 35 块钱的吧……居然是按钱数，而不是按容量。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就暴露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加油。

加油员用油枪，将汽油射入大茶壶里。然后，我拎着大茶壶回到车旁，拧开油箱盖，开始向箱内倒油。倒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按照预设的计划，我还没释放身上可能存在的静电啊。于是，把油桶放在地上，双手去握了一下摩托车加油处的金属栏杆，然后继续加油。

仪式感要不断训练，它大概是有用的，至少是有初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