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响边儿了!”我着急嘛慌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正在鸡槽子边儿上给鸡填食的妈妈在灰蓝地儿米黄条交织的格子围裙上擦把手,拢几下散落在额头前几绺头发,去洋井边儿上压水洗下手,边往屋里走边重新又在灰蓝地儿米黄条交织的格子围裙上擦几下,摘下挂着锅台边儿灯窝儿玻璃旁边木橛子上挂着的哥豆板子,在刷碗大盆里炊帚蘸水刷两下,南京长江大桥一样横着就架在了热气腾腾的大锅上,顺势在面盆里的面团上揪一块面放在带一个个小圆眼儿的疙豆板子上用力一推,板儿底下被压成一条条儿细溜溜的长短不一的面条儿,劈啦扑棱忙不迭地投身到腾起的水花里,冲浪似的翻滚着。
煮好的疙豆子连汤带水一起舀到一个大盆里,锅底儿火依然旺旺地烧着,刷锅,倒上一点儿豆油,再用勺子从锅台边儿的灶王爷画像前面的坛子里挖出小半勺儿白净净的猪油,放入锅底儿,眼看着猪油块儿像放到热水里的冰棍儿一圈一圈缩进热豆油中,葱姜蒜胡萝卜末儿被菜刀起底儿一齐甩进锅里。卡在锅沿儿上的铲子,被妈妈抄起来,噼里啪啦地在锅底一顿翻腾,再点上一点儿妈妈亲手酿造的豆瓣大酱。诶!那种说不出啥香的香味儿像孙猴子化成的那股青烟儿,顺鼻子“嗞溜”一下子就冲进了大脑,应该是大脑的味觉中枢,让你不自觉地使劲儿伸着鼻子迎着香味儿去吸溜,忒过瘾了。
“快放茄子!”妈妈话一出口,我马不停蹄的倒腾着把茄子魔方块儿一股脑儿隔空撇进锅内,一下子就将香味儿罩住。妈妈手里的锅铲子继续翻飞,痛痛快快地把香味儿都收入茄子内。高温使茄子块儿渐渐出水变软,端起盛疙豆子的大盆,盆沿儿卡住锅沿儿,稀溜溜的汤水倒入锅内,“滋滋”的两声,锅内没有了动静,冲鼻子的香气渐有渐无地向屋外散去,让过路人的味觉中枢也满足一下吧。
“不用添火了。”妈妈盖上锅盖,让灶膛里的火隔着铁锅底儿将剩余的热量悉数传递到锅里。
疙豆子凉得差不多了,热气腾腾的茄子卤也被装入一个大海碗里,把菜墩子上的羊甲椒末儿放入锅里,与剩下的一些卤子混合均匀,盛入稍小一点的大碗里。爸爸爱吃辣的。
那边儿在外面玩累回来的弟弟,早就把桌子放到了房檐根儿底下,方小凳、圆蒲团围着桌子放好,带着小勺子的两大碗卤子摆在桌子中间,四外圈围着五小碗儿灰亮亮滑溜溜长长短短的疙豆子,专等爸爸的自行车铃铛在大门口儿“当啷儿”一响,我们就都泡上一大勺儿茄子卤子,“稀里呼噜”地造两碗下肚去,脑门子上准保会挂满亮闪闪的香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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